第24章 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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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终起，吹遍大江南北，人们开始渐渐褪下冬衣，迎接这温暖的春日。</p>

洛阳城东十里处，有一座庄子，唤作四方馆。此名并非是四方英雄到此馆之意，而是这个庄子，就是建的四四方方的样子，占地之长宽就是一个方形。</p>

庄子前边有一酒肆，是庄子主人所开，也叫四方酒馆，这里常年有许多江湖中人喝酒论事，今日也不例外，酒馆里坐满了服饰各异的江湖人士，正在高谈阔论。</p>

当阳的那一桌，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黄脸大胡子大汉饮下一踵酒，说道：“憋屈啊，鞑靼太师昝敏来中原闹事，山西豪杰皆不能敌，最后还得人家青衣女侠出手逼退，我中原就真没人了吗？”</p>

其中一个年轻小哥，头戴纶巾，手中一柄折扇一摆，说道：“人家青衣女侠就是天山玄女，她为罕世高手，能逼退昝敏不足为奇。”</p>

另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颇有姿色，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裳，头上简单挽了下头发，插着一根木簪，她开口如莺燕：“可是，中原这些鼎鼎大名的门派，不说远的正一门，就是这洛阳不远的龙门帮，少室山都没去人呢。”</p>

剩下那个女子，比绿衣女子年轻，然姿色却略差，穿着一身黄衣，头上戴满晶珠翠饰，耳上挂着白玉坠子，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少林并非没去人，听说那明正大师，带着三四个智字辈的和尚，才走到晋阳，昝敏就退了，他不好意思再上五台山，呵，灰溜溜的回来了。”</p>

另一桌人闻言，站起来一个戴着皮帽的消瘦男子，说道：“你们四人慎言，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被那些门派的人听到了不好。”</p>

纶巾小哥扇了两下扇子，说道：“这还不让人说啊，就是龙王坐在此处，我四人亦敢说，所谓少林，正一，龙门帮，不过浪得虚名，那天山玄女才是真豪杰。”</p>

那皮帽男道：“也是，这四方馆乃是谈论天下英雄之地，是在下不够洒脱了。”说罢他举起一盅酒，向四人敬来，四人亦举酒相迎，馆内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是晌午时分。</p>

此时，一个刀削脸的浓眉汉子叹道：“那天山玄女伊宁自称是汉人，听说她也是沈落英的传人，想不到江湖十年沉寂，如今又出来这等英雄，还是个女子，只可惜这等英雄人物无缘相见啊……”</p>

另一个声音道：“莫非兄台想拜她为师？”</p>

那汉子笑道：“那也未尝不可啊。”</p>

爽朗笑声传来，众人视之，乃是龙骁，当时很多人便起身拱手，齐道：“龙王。”</p>

龙骁也拱手，说道：“今日这四方馆好生热闹啊。”</p>

当即有揶揄声音传出：“龙帮主，昝敏大闹山西的时候，龙帮主为何不前去助拳？”</p>

龙王视之，正是那黄衣女子，他认得那四人，便道：“原来是凌氏四侠，少见少见。”</p>

龙骁笑了笑，说道：“非是龙某怯敌，实是龙某那时在练功冲关，家中人不曾告知此事，故而错过。”</p>

绿衣女子道：“龙王还要冲关？”</p>

龙骁道：“惭愧，去年输给伊女侠后，又有寒山门的来挑战，龙某深感伊女侠的强大，故而只能发奋练功，所以错过了很多。”</p>

皮帽男子挑眉道：“不知何日龙王能与伊女侠再约战一场，也让我等看看罕世高手的风采。”</p>

龙骁道：“龙某倒是有此意，只是那伊女侠行踪不定，不可捉摸，难以强求。”</p>

正说间，一骑白马，载着一个青衣人从酒馆边一冲而过，直奔四方馆庄内而去。有人眼尖，喊道：“方才那过去的莫不是伊女侠？”</p>

许多人立马站起，追到门口，看到那背影，消瘦男子道：“白马青衣，斗笠长辫，天下再无此等装扮者，她去了庄子里？”</p>

龙骁道：“那龙某也去庄内看看。”</p>

龙骁大步追了上去，其他人有的略一沉吟，也道：“某也去看看。”</p>

于是很多人收拾好，便往庄内而去，桌子上顷刻间都是哒哒哒丢银子的声音，然后人一闪而空，看的那还准备上酒的小二一脸懵。</p>

伊宁走到庄子大门前下马，早有一个老仆人上来，见是她，眉开眼笑，过来问好，然后牵马。</p>

伊宁道：“施大哥呢？”</p>

老仆人道：“在里边呢，阿宁姑娘快请。”</p>

伊宁手拿剑，大步走了进去。</p>

四方馆庄内，建筑做成了一个大的“曰”字，看起来是个方的，三横就是前门，中堂，后堂，两竖便是四边的厢房杂院。只见伊宁穿过前门，到前院时，有一个二十八九的女子迎了上来，只见她一身碎花丝绸襦裙，头上青丝高高挽起，眉如墨画，眼若秋波，白皙的瓜子脸俏生生的惹人怜爱，端的是个美人。</p>

伊宁见到，拱手喊了一声嫂子。此人是施瑜的妻子，名唤卓婷，卓婷嫣然一笑，说道：“妹妹来了，快请随我来，你施大哥在后堂呢。”</p>

伊宁点头前行，却听后边老仆人喊道：“夫人，龙王跟一帮江湖人士来了，说是要找伊女侠。”</p>

卓婷神色不变，说道：“你且将他们请到中堂，奉上茶点，不可怠慢。”老仆应声而退。</p>

伊宁径入后堂，那施瑜正好出来相迎，只见那施瑜年岁三十二三上下，一身褐色长袍，面容俊秀，双目生辉，唇红齿白，美中不足的是，并不是很高，比伊宁还矮半个头。</p>

伊宁拱手，施瑜却爽朗道：“妹子来了，行什么礼啊。”</p>

伊宁道：“一向可好？”</p>

施瑜笑笑说：“好得很呢。”</p>

伊宁要开口，施瑜却道：“我知道，有书信，都在后边呢，跟我来。”</p>

伊宁来此正是要看京城的书信的，她知道京城并不平静，甚是关心。伊宁随他进后堂，旁边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施瑜进了后堂，转入一间小房间，从一个柜子底下抽出一个小匣子，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只见里边放着几个小的信筒，他将小信筒都奉送到伊宁手上。</p>

伊宁打开其中一个，只见是一张小纸条，上边写道：“姑姑，我想你了，你到洛阳了吗？你这只抓来的海东青还不是很老实，任葵正在训呢，你带来的书很多我还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回来？”</p>

伊宁沉默了下来，这是府谷雁落庄陆阳写的，自己可能走的太匆忙，这孩子很是想念。</p>

她又打开一张，上边写道：“大小姐，我多方打探郭大侠下落，但都没有消息。此外有一事，十年前，江南那株龙血草并未落入阳宗之手，我正在查，有眉目立马告诉你。”</p>

署名是个“风”，只有伊宁知道这个人是谁。</p>

最后一张打开，上边写道：“大小姐，自你走后，内廷那两只老鼠不死心，裴如炬虽死，但董昭正出南门的时候被韩延钊抓了，好在顾二公子看到了小黑，我们连同苏大人跟瑞王，把董小哥救了出来，董小哥很快也要出去江湖上闯，但愿能与你碰上，家安，保重。”</p>

这是闲园的徐治写的。</p>

点点滴滴，在她心里起了涟漪，她在想着下一步的去向，她看了看三张纸条，略一沉思，便道：“我回下信。”</p>

施瑜早就备好信纸跟笔墨，伊宁提笔挥毫，一一回复，施瑜麻利的将信一一装进信筒，信筒上做好标记，然道说道：“你放心，我这就给你发出去。”</p>

两人走到一侧厢房下，那里有很多鸽子笼，伊宁看着施瑜拿鸽子发书信，说道：“多谢了。”</p>

施瑜笑道：“你我何必见外。”</p>

正说间，卓婷款款走来，说道：“妹妹不必见外，客人们好像等不及要见你了，正在中堂吃茶呢。”</p>

伊宁道：“好的，嫂子。”</p>

伊宁没有马上去，在后院还跟施瑜多说了一会话，也不知聊了些什么。</p>

中堂内，坐了十几个人，坐下来吃着茶，便高谈阔论起来，有人提到那两个人，辜松墨，辛元甫。</p>

凌氏四侠中的老四，也就是那个纶巾公子，他说道：“当初这两人在恒山上大论天下英雄，且不论他们说的是否有道理，就他们二人，充其量也就强过一流高手而已，有什么资格谈论天下英雄？”</p>

老三黄衣女子道：“辛元甫是山西大侠辛吉的儿子，这辜松墨，好像是龙王您的亲戚？”</p>

龙骁道：“是我一远房表兄。”</p>

众人点头，好像没有话题可以接了。众人聊的时间很短，此刻伊宁施瑜已经来了。</p>

施瑜起手做礼，说道：“诸位英雄驾临鄙庄，蓬荜生辉。”</p>

众人皆起身回礼，说道：“施庄主客气了。”</p>

伊宁拱手道：“幸会各位。”</p>

众人也施礼道：“见过伊女侠。”</p>

纶巾公子当即道：“原来江湖上所言不虚，伊女侠竟然如此年轻，且风采卓然，今日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p>

伊宁道：“过奖。”其他人也说出这等拍马屁的话，完全忽略了龙骁。</p>

寒暄过后，伊宁道：“我找一人。”</p>

“何人？”众人疑惑。</p>

伊宁道：“郭长峰。”</p>

皮帽男子道：“可是那剑神郭长峰？”</p>

“正是。”</p>

皮帽男道：“我只知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他曾渡大江南去，之后再无消息。不知伊女侠何故找他？”</p>

伊宁道：“与他有约。”</p>

皮帽男点点头，此时那凌氏老大黄脸汉子道：“伊女侠，郭大侠找不到，你怎的不去找赫连飘呢？”</p>

伊宁蹙眉：“她在哪？”</p>

凌氏老大说道：“曾有人在江南一处见一女子，样貌与赫连飘神似，若找到她，何愁找不到郭大侠？”</p>

又一人站起，众视之，此人五短身材，却精神抖擞，平脸薄唇，只见他道：“若要在江湖中找人，当上天机门，什么人找不到？”</p>

伊宁瞥了一眼那矮子道：“天机门？”</p>

五短汉子道：“此门于四年前成立，总坛何在我不知道，但是它的地盘上，会刻有一只吞天蟾蜍，或在街市，或在郊野，但有人问，无所不知，只是要价颇高。”</p>

伊宁道：“多高？”</p>

五短汉子道：“三年前正一的张更离找到天机门，要得知其兄长张虚谷的下落，天机门要价黄金一万两。”</p>

“嘶……”众人听了莫不倒吸凉气。</p>

龙骁道：“一万两黄金，还真是狮子大开口。”</p>

凌氏老二绿衣女子道：“装神弄鬼，那天机门既然要如此高价，为何不敞开门做生意，反而躲躲藏藏？”</p>

五短汉子道：“我也不知。”</p>

伊宁拱手道：“多谢各位。”</p>

消瘦男子带着笑意道：“俗话说四方馆聚四方豪杰，今日既然伊女侠在此，我等也想听听伊女侠论论英雄。”</p>

众人附和，龙骁也道：“龙某也想听听。”</p>

伊宁思忖道：“这难说。”</p>

五短汉子道：“有何难说？”</p>

伊宁道：“打过才知。”</p>

消瘦汉子道：“那伊女侠交手过的人，当中可有几个罕世高手？”</p>

伊宁道：“打平三个。”</p>

凌氏四侠问道：“以女侠的身手，还打平了三人？”</p>

伊宁道：“不错。”</p>

“哪三人？”众人非常好奇。</p>

“班珠上师。”</p>

“嗯？”众人面面相觑，听都没听过。</p>

伊宁道：“明佑大师。”</p>

龙骁惊道：“明佑大师？莫不是少林的人？”</p>

伊宁道：“算是吧。”</p>

龙骁道：“最后一个就是鞑靼太师昝敏吗？”</p>

伊宁点头。</p>

龙骁沉默，三个人都带师字，定然都是一方巨擘，他竟然少有耳闻。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很久没做声的主人施瑜道：“伊女侠不善言辞，这些她与我说过，容某为诸位解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