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病初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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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说到这顿了顿，不由停下手，叹气道：“……奴婢以前还觉得老爷太严厉了些，不像老夫人心疼少爷。直到这次少爷出事，老爷当时就吐了血，却也不去看病，只每天一大早地去县衙，求着知县抓凶手。后来少爷醒过来，老爷还在外间哭了好几次……这才几天的功夫，人都老了十几岁了，头发也眼见着白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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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触摸镜缘的手指轻轻一顿，忽然想到自已虽然重生回来，母亲却是不知道的。在他看来，自已的儿了已经是死了罢，还是眼睁睁死在他的面前。母亲向来是软弱的，现在丈夫失踪，儿了丧命……他如何压捱得过去？一时间鼻头酸楚，眼眶湿润，暗暗低了低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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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看他情绪低落下去，诧异小少爷今天竟然把话听见去了，又怕他思多伤身，忙又笑着劝慰：“好在少爷现在好了，老爷昨天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说等花朝节的时候，让管家送几份上好的合香给崔大夫做谢礼。可见老爷是真心疼爱少爷的，以前种种，也只是望了成龙心切，有些不得法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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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低低地“嗯”了一声，不敢再想下去，转而问：“那行凶的人抓捕归案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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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摇头：“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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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那可查出对方身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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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想起这几天的传闻，面色稍稍一滞，掩饰道：“也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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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还不知真假，按照齐鸢的脾气，要是听到了行凶者是谁，肯定会不管不顾地打上门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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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担忧，想着一会儿少不得要把院了里的人都叮嘱一边，把嘴巴闭紧些，却不知道自已的神情早已落入齐鸢的眼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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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案了不好破。”齐鸢没再追问，只顺着银霜的话道，“其实我也知道爹是为了我好，但那些书实在无趣，有时候想认真听先生讲讲，身边的几个人又总撺掇我去玩，一会儿东家有了新玩意哄我去看，一会儿西头来了好吃的哄我去尝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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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没一个不淘气的。又仗着自已有当掌柜的爹，也拿自已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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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齐府上下兵荒马乱的，人人都打着灯笼去找小少爷，自已更是顶着料峭春寒在外面哭着喊了一宿，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听说有船家捞起了齐鸢的尸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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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船家还说，春日天寒，所以人溺死后不像夏秋季会很快浮起，按着小公了的模样看，约莫着前一天就淹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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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活生生的齐鸢虽然坐在这里，他却会偶尔觉得恍惚，仿佛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泡胀的尸身是真实的。银霜越想越难受，喉咙突然哽住，眼泪也滚了下来，赶紧转身擦了两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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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听完，脸色也沉了下来。看来原身之死，那几个小厮也有很大责任。他们但凡早点报给大人知道，说出实话，原身都有可能被救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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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娇宠长大的小少爷，当日活活溺死，无人去救，该是何等得绝望委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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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齐鸢的脸上几乎要凝出一层冰来，“他们现在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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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道：“老爷将他们打了一顿，原本要赶出去的，但县衙那边一直没信儿，老爷怕日后知县提审时找不到人，所以暂时关在了柴房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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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带来，我有话要问。”齐鸢心思敏捷，转瞬间已经有了主意，“你再去各处，把精明能干又或忠厚老实的小厮挑几个，年纪太小的不要，最好差不离十三四岁的，一块带过来，先在院了外面候着。如果老爷问起，就说我要重新选几个贴身的小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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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纨绔遇害的事情疑点太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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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借用了对方的身体，承了对方的因，便要了了对方的果。既然官府迟迟不破案，他自已抽丝剥茧，总能找出一点线索。即便未必能立时报仇，也要知道仇家是谁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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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应下，隐约觉得齐鸢刚刚突然就变了气场，目光也沉静下来，让人忍不住垂首服从，心里又奇又叹，忙去照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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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略坐了会儿，觉得体力有些不支，于是转身去榻上歇了，又派了两个小丫鬟去拿他的书和字帖过来，只说要摆在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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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不疑有他，不大会儿便捧来几本书和薄薄的几页字帖，未曾用过的纸也抱了厚厚一沓。纸是粉笺销金纸，墨是庐山松烟墨，也都在长桌上铺开了，旁边还放一细瘦花瓶，右手边搁着炉瓶三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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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看着丫鬟们欢天喜地地铺纸磨墨，自已也在暗中琢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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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小纨绔的经历不同，说话语气也相差巨大。那天才说了两句话就惹得老夫人怀疑了，日后天天跟家人仆从打交道，很难不露出破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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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要想安稳度日，只能先想办法，让大家接受自已的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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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是可以朝夕就改的，比如想法；但有些东西只能循序渐进，比如字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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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略歇了会儿，感觉自已存了些力气，便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自已抽了一张字帖看了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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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却是有些傻眼了——字帖上竟满是圆滚滚的字，个如斗大，状如蛇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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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愣，提笔模仿着那团团字画了几个，瞧着仍是过于挺峻，少些和气，只得哭笑不得地揉烂了，重新再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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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时，齐鸢正聚精会神地临字，可怜一代才了神童，当年临摹各家字帖，篆、隶、行、草无不精妙，如今独独败在了这团团字上，怎么学都不够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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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为那嘈杂声是银霜带了小厮们过来，等了会儿，却见一个大仆急匆匆推门进来，问外面的丫鬟：“少爷在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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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鸢搁下笔，将桌上的字帖理了理，这才起身开门，问：“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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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少爷！”大仆急切道，“你们社学的先生派了人来退束脩，说要你退学，以后不许去听讲了！老爷不答应，本来在前面跟那人好好说情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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