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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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妃从床上站起，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幸好被卧雪扶住。</p>

“娘娘，据说公主寝殿里并无打斗的迹象，您说会不会是公主不愿和亲，跑了？”</p>

“不会，念一不会逃，即便最后毫无办法，为了两国和平，她只会同意和亲，一定是有人绑走了她，我要去看看。”</p>

如卧雪所说，房间内毫无打斗迹象，柜子里甚至少了不少衣物和金银，看起来极像是念一自己逃走的。</p>

“母妃，昨夜儿臣并没听到什么声响，妹妹像是自己走的。”政一如实说道。</p>

“你应当比母妃更了解她，她并非临阵脱逃之人。”</p>

“毕竟是婚姻大事，也许妹妹是害怕……”</p>

“政一，别人可以怀疑她，可作为哥哥，你不能！”</p>

“儿臣知道了。”</p>

訾妃拿起桌上的茶盏轻嗅，随后递给给卧雪。</p>

“娘娘，是迷药。”</p>

“茶壶和茶杯皆被洗过，味道很淡，看来是故意遮掩，有意为之。”</p>

政一拿起茶杯，嗅了一下，没有半点味道，说：“宫里来人查过，没说茶具有什么问题。”</p>

“他们闻不出来很正常，因为事后有人用解药洗过。”</p>

“那您是怎么？”</p>

“解药亦会留有味道。”</p>

政一从没想过他的母妃会是这般厉害的人物，宫里那么多人来查，都查不出什么，她只是随便一闻，便能闻出来。</p>

“母妃从前一直是在藏拙？”</p>

“这不是藏拙，而是无用武之地。”</p>

卧雪附言：“皇上不喜欢娘娘的医术，娘娘才极少展露，并不是娘娘刻意为之，皇上亦知晓娘娘医术了得。”</p>

“你留在宫里，好生待着。卧雪，我们走！”</p>

政一望着訾妃和卧雪远去的方向，不得不承认，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母妃。</p>

上元节过后三日傍晚，訾妃着裋褐，去头饰，欲出宫。</p>

卧雪十分担忧：“圣女，顾青隐始终是皇上的人，不可尽信。”</p>

“即便真的是他授意顾青隐帮我出宫，我也不得不去。”</p>

“这未必不是皇帝的试探。”</p>

“卧雪，这十五年，我不曾任性过，这次你便由着我，任性一次吧。”</p>

“我陪您。”</p>

“不，我需要你留在宫里，查出究竟是何人以何种方式绑走了念一，只有你查，我才放心。”</p>

“可是我不放心你。”</p>

“放心吧，死人是没那么容易死的。”</p>

“圣女……”</p>

“我意已决，这是圣令，如果你还当我是圣女，就听我的。”</p>

日影西斜，顾青隐带着訾妃，让她随粪车出宫。</p>

“娘娘，粪车污秽，管制最松，要委屈娘娘一程了。”</p>

“无妨，多谢顾大人。”</p>

“娘娘。”</p>

訾妃正打算跟上粪车时被顾青隐叫住，她回头看着他：“怎么了？”</p>

“是皇上放您出宫，臣不知皇上所求为何，娘娘务必小心。”</p>

“既是皇上的要求，顾大人告知本宫，可是欺君？”</p>

“顾某愿娘娘平安归来。”他的眼神极为真诚。</p>

“多谢！”</p>

原是要走，行至半路，訾妃又回过头，双手合十放于身前，微微倾身行礼，以示谢意，顾青隐回礼。</p>

随粪车一路来到宫外，她知道这一路都有人跟着，又见天色已晚，只能寻了家客栈，先行休息。</p>

正月十九，风雪依旧，大地银装素裹，路上、房梁上积起厚重的雪。</p>

天蒙蒙亮时，訾妃假意从茅房出来，跟踪他的人看管不严时，向那些人撒了迷香，人很快晕倒，她趁着月色尚在，朝阳未起匆忙出门，径直去向出尘阁。</p>

出尘阁，天盛国有名的香料店铺，并为城中诸多达官贵人提供焚香服务，近几年生意越来越大，开始与皇家合作。</p>

门响三次，长长短，很快大门便被打开，店家假意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姑娘，这么早，还没开店呢。”</p>

“我想见阁主。”</p>

“阁主从不见客。”</p>

“鲲鹏扶摇而上九万里，比之苍穹，眇乎小哉。”</p>

“人若比之鲲鹏，岂非微末？”</p>

“不若乘天地之气，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p>

“请，阁主在等您。”</p>

“多谢。”</p>

訾妃在店家的引领下，进入内室，房内站着一位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头发被高高束起，颇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p>

他是出尘阁阁主，亦是訾妃的师兄，更是狻猊族如今的族长方道生。</p>

“师兄。”</p>

方道生迟迟不敢回头，顿了好一阵子，才悠悠回身，看着訾妃，努力克制情绪：“师妹，好久不见。”</p>

他本想问，好久不见，可是安好？终是没能问出口。</p>

“师兄，多年不见，你老了。”</p>

“师妹还是那般，貌美如初，宛如诅咒。”</p>

是啊，美貌是禁锢在她身上的诅咒。</p>

“丞相一事，还要多谢师兄帮忙。”</p>

“一桩小事，不过是帮着找了找那些养子的解药。”</p>

“师兄该知道此番我冒险出宫，所求为何？”</p>

“即便你不说，出尘阁亦会寻回永安公主。”</p>

“这些年，师兄在外筹谋，探听情报，所求为何，我亦知晓，此次是我冒险行事，失了方寸，但终究她是我的女儿。”</p>

“狻猊族上下永远以圣女为尊，宁死不悔，师妹可以做任何决定，哪怕叫我们去死，吾辈定当欣然共赴黄泉。”</p>

“春暖花开时，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p>

“好。”</p>

方道生将纸条交到訾妃手中，说：“这是下面探听得来的情报，说陈国皇帝悄悄进了都城，永和公主极有可能在他手上。”</p>

“好。”</p>

“你确定要亲自去吗？”</p>

“嗯。”</p>

“我跟你一起。”</p>

“不必，师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p>

“好吧，万事小心。”</p>

訾妃刚握住门框，便听得方道生的声音传来：“你最近开始嗜睡了吗？”</p>

“嗯。”</p>

“如果这场雪永不止息，该有多好！”</p>

訾妃回头冲他笑了笑：“大雪不止，可是天灾。”</p>

“是天灾吗？”</p>

“是啊。”訾妃打开房门，寒风入屋，吹得人心里也凉凉的。</p>

“师妹！”方道生的眼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泪。</p>

“师兄，天命如此，这些不都是自然吗？你什么时候这么看不开了？”</p>

“我从前就是看的太开，才会由着你……你们受了那么多年的苦。”</p>

“不苦的。”訾妃不忍再说下去，立时打开房门离去。</p>

离开出尘阁后，訾妃混入陈国使臣下榻的使馆，使馆后院守卫森严，很是反常，几乎寻不到机会混进去。</p>

她听见下人们说话的声音。</p>

“大人在大厅发脾气呢，好吓人，可不敢去上茶。”</p>

“好端端的，不是说来求娶公主，怎么又发起脾气？”</p>

“不知道呀，这两天神神秘秘的，昨天半夜吵吵闹闹的，说什么人跑了，赶紧追，好大的阵仗。”</p>

“谁跑了？”</p>

“这我哪能知道！”</p>

訾妃本想打晕二人，换上她们的衣服，企图混进去，一探究竟，谁知被人扣住手腕，她下意识出手时，及时认出来人是周斐，这才没下狠手。</p>

周斐带着她出去，责怪：“娘娘好大的胆子，这要是被抓住，圣上也保不住你。”</p>

“你不是应该去郴州赴任吗？”</p>

“我不想去。”</p>

“你……简直胡闹！你觉得你现在留在都城，皇上还能继续对你委以重任？小不忍则乱大谋啊。”</p>

“我怕我去了，今生就再也见不到你了。”</p>

“你……”訾妃指着他的鼻子，“糊涂！”</p>

“我知道你是利用我对付我爹，让我去郴州，根本不是为了我好，而是在赶我走。”</p>

“既然你这么认为，为什么还要对付你爹？”</p>

“我娘曾说过，阿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有理想很有抱负的人，只是后来权利越大，越迷失，最后深陷其中，伤人伤己，我娘走后，他没了负担，更是变本加厉，有句话起码你没说错，自古忠孝难两全。”</p>

“从前倒是本宫小看你了。”</p>

“我知道，即便没有我爹，你也不会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希望能在看得见你的地方，了此残生。”</p>

“呆子。本宫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你别妨碍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