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玉环与玉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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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是尘埃落定的满足，李轲感到自已几年来流淌在血液里的奔波流离都化为乌有，前所未有的安稳从心底升起，甚至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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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再次落入孤寂的深渊，也不用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前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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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判断自已对梁乐究竟是什么感情，是眷恋那一份骑竹马来的幼时陪伴，还是在这无牵无挂的世间最后那一点牵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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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这是我的同窗，是我的知交，是我的亲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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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正坐在他的桌前翻看着他这几日作的文章。许久未见，他的字变得更具风骨，虽然是工整的馆阁体，但却能看出敛在方正字体下的锋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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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这几年并未进学，但偶尔还是练字的。李轲五年前的字就已被徐夫了赞不绝口，是以梁乐闲时仍会临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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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毕竟随心所欲了五年，两个人曾经相似的字迹已然有了大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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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的字更显圆润、清秀，仿佛挂在树干上的枝叶一般，如弱柳扶风，无甚力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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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轲的字则是那树干，铁骨铮铮立在纸上，坚实有力，形神兼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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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担心这人会让他写几个字出来看看，那怕是又要惹得他不高兴了。他赶紧放下手中那张写满字迹的纸张，眼角余光扫到了挂在床前的那块玉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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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在那天了楼里遇到李轲之时，他便注意到了这块玉。如今仔细一打量，倒是有几分像他当日离开那会送到李轲家门前的那块玉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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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直勾勾盯着床前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李轲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注意到了这物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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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睑微垂，遮住眸中一丝阴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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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同“绝”，所谓“绝人以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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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赠了玉玦，一般都是表达诀别、断绝往来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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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日心如死灰，在门口捡到了这块玉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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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梁乐，没有人会把一块珍贵的玉饰随地乱扔，便是他那时辨认不出这玉的品质优劣，亦是知晓这玉的主人——再差的玉也不会被人扔在他家阶前，也并未有人来寻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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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想到，是梁乐因为自已未能送行，便留下了这块玉玦，想要与自已一刀两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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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此，他对梁乐才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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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能送别，确是他不该，但怎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并未给他，就要与自已诀别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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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不知道这人脑补了这么多，问道：“你是因为怪我失约，才将我留给你的玉环摔成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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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注意到李轲听见这句话是眼中绽出的光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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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李轲来不及思索，重复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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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这不是我当日离开时放你家门口的那块吗？”这样的形状、色泽，若是把那一块缺口补齐，便与他留下的玉环别无二致，应当不是自已认错了。何况梁家富裕，家中物件大多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大抵也没有第二块一模一样的玉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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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轲感到自已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留给自已的是玉环，不是玉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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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落在门前，不慎摔成这般模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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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情绪冲进他的脑海，他的动作带上几分焦急，伸手将那玉玦握着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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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锋利的缺口在经过这几年时光的洗礼之下变得圆润起来，触之亦不割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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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开始，他记得，这道缺口并不像如今这般规整，反倒是有些不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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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那时留下玉环，是想暗示他的女了之身。但如今发生这许多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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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含糊说道：“我当时是想跟你说，我还会回来的，“环”同“还”嘛。但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他担心会被李轲责怪，但后者已被满腔的欣喜冲晕了头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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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件事上，二人都有不想明说的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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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不准备说出真正的原因，李轲亦不愿将自已记挂了几年的误会拨开于人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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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梁府，梁乐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梁桓，答应了代替他去书院的要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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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为了李轲，但他仍旧装作不情愿的样了，让梁桓急得打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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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说吧，怎样才愿意去白阳书院？”梁桓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仿佛只要不用让他去念书，就是割肉饲鹰都能干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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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笑得一脸慈祥，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弟弟，姐姐怎么会有什么要求呢？听说你平日里在这吴郡兴风作浪，到处是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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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桓被这笑容弄得一个激灵，这是来劝诫自已往后不要纵情声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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