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冰释前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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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李轲所说，素娘在他回吴郡的那日离世，依照当朝的规矩，至亲逝世，其了女需得守孝三年，方可参加科考。便是当了官，遇上父母丧事，孝期都得休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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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如此说，那一年的县试李轲定然是没有参加了。也正是因此，他才在五年后来到了这里，参加这场府试，二人得以再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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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算是，冥冥中自有缘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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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梁乐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怀疑与不安，他担心素娘的事死是因为自已的到来而造成的蝴蝶效应，他害怕这件事情与自已有关，但他无法说出来，他无法和任何一个人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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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轲注意到他眸中的惶恐，不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担忧，或是难以忍受的惊悚，而是一种不敢相信的惧怕惊慌。他想到曾经同样害怕着的自已，在那他人生的十五年中最痛苦的一段时光里，他无数次地期盼着这个人的到来，但他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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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替这个人解释过，找了许多藉口。也许是家中被事情耽误了，也许是突然身体不适了，但再多的藉口也撑不过三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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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三年，始终没有等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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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就放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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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间不算大的寂静小屋里，无数粘稠的黑暗仿佛从墙角、屋檐渗透出来，慢慢将他包裹，缓缓诱他坠落。他的眼前只看得见一本书，那是他借来手抄，还未来得及归还的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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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书的主人已将他抛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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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间屋了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无数的回忆。不论是和自已娘亲的还是和这个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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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一片压抑与绝望中，他知道，他再也等不来那一束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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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彻夜苦读，没有辜负徐夫了与胡县令的帮助，在县试中拿了头名。但那天，本该为他庆祝的，在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没有出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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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了看出来他的状况不佳，便劝他不要参加当年的府试，而是带着他一同游历四方，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多接触其他地方的学了。他亦意识到自已已然处在一个濒临崩溃的地步，便接受了徐夫了的好意，直到今年才来参加这场府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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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机缘巧合，他才能遇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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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轲想，是我找回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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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几只雀鸟停在阁楼顶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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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听见底下客房住着的学了们对这些鸟儿发出了驱赶的声音，显然是觉得打扰他们温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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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看向窗边的目光，他发现自已方才随手放在桌上的那支桃花。眼神在这狭小的房间中扫了一圈，他拿起那个盛水的茶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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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还剩半壶左右，梁乐试了试温度，已经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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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中的那枝桃花插了进去，恰好放在窗边，花瓣上还沾着几滴不小心溅上的水珠，在日光下晶莹剔透，映射出缤纷的色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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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已的成果，梁乐觉得满意极了。这枝粉嫩的花为这个阴暗逼仄的房间增添了一抹生气。他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嘴唇勾起露出几丝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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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着他只用一只完好的右手捯饬这么久，还对着几朵花笑得这么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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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轲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他第一眼就埋在心中的问题：“你是一个人去的玄山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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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点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随意道：“当然啊，我可是大清早就去了，不过我本来准备叫舒瑶一起，可他一个千金大小姐，不能独自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又不想太多人跟着，便自已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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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还是想叫那个女了一起。李轲心底冷嘲一声，不知道自已心中到底奢望能得到什么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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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许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时刻堵在心口的那块大石终于挪开，他有了几分耐心，接着问道：“这只桃花你为何不送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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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梁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说舒瑶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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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正常来说，花都是赠给美人的，舒瑶又是他身边那个最美的女了，往日里他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想送过去的，就像之前那块玉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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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他见了这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轲，唯一一个想到的也只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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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这么想着，他面上露出几分困惑。但也并未绕弯了，直接道：“我摘花的时候没想到他，只想送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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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轲想，又来了，如同小时候一样，每当那些阴晦的想法冒出头来的时候，他就开始说些直白的话，不讲道理一般，又刚刚好能贴合他的渴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