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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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p>

一儿曰：“我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p>

一儿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p>

一儿曰：“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p>

一儿曰：“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p>

孔子不能决也。</p>

两小儿笑曰：“孰为汝多知乎？”</p>

————</p>

这是孔子周游列国时遇到的，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儒家的人并没有不知道的，因为仲尼后来把这件事情，和当时的仙人“列御寇”说了一下。</p>

后来列子把此事写在著作中，其实也表示了仲尼的诚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学习态度。</p>

程知远道：“第一个孩子说，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离人近，而到中午时则离人远；第二个孩子则是认为，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离人远，而到了中午时离人近。”</p>

“理由呢，自然也是有的。”</p>

“第一个孩子说，太阳刚升起时大如车盖，到了中午时，小的像是一个盘盂，这是近大而远小。”</p>

“第二个孩子说，太阳刚出来时清凉而略带寒意，到了中午，就像是把手伸进热水里一样滚烫，这不是近热远凉的道理吗？”</p>

程知远对子思做出请的动作：“仲尼不能答，不知孰对孰错，子思先生可答否？”</p>

“众位，可答否？”</p>

子思未曾言，而子循则是先开口：“我觉得，第一个孩子说的有道理，而第二个没有道理，就如同子非鱼的事情一样，是胡来胡语。”</p>

“请讲。”</p>

程知远向子循看去。</p>

子循道：“第一个孩子的道理，追溯到三代的时候，东方的汤谷，十日并行于世，大地干旱，民不聊生，遂有大羿射日之事，正是因为太阳离得地面太过于近，故而天地灼热，而平素里太阳被羲和神驾驭，从天顶行过，离大地远，故而世间温润。”</p>

程知远问：“因为没有飞起来？”</p>

子循笑：“是没有飞起来。”</p>

“第二个孩子的道理是错的，冬日的时候，太阳也依旧会出来，但却没有夏日时那般炎热，这近热远凉的道理就行不通了，太阳明明没有升起，但是在冬日依旧没有暖意，可太阳不论是夏日，还是冬日，我们站在大地上看，它与大地的距离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太多的误差。”</p>

“第二个孩子的道理，不能和四季对应，所以，也就是荒谬之言了。”</p>

子循的道理很简单，也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一个切入点。</p>

“确实是这样，第二个孩子的近热远凉的道理，不能呼应四时的太阳，春时温和，夏时炎热，秋时温凉，冬时寒冷，但太阳的位置并没有变化，难道是羲和的战车跑远了吗？”</p>

“那就又和大羿的事件无法呼应，难道火距离人远了，反而会更热吗？”</p>

曾参也是点头，觉得子循说的极为有道理。</p>

“我觉得第二个孩子说的对。”</p>

万章开口了，向诸位圣人行礼：“近大而远小，圣人以火比喻为太阳，火近时暖，火远时凉，这确实是恒定的至理不假，但未免过于片面与局限。”</p>

“第二个孩子说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是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p>

“龟蛇入夜时，身体寒冷，龟蛇至日中时，身体燥热，方才活动，而万物皆因阳而萌发，若日远则万物不动，若日近则万物新生，这是佐证一。”</p>

“如四季时，既然子循先生，可以以四季对照日远日近，日热日冷，那在下也可以反过来这么说。”</p>

“冬日太阳初生时，天寒地冻，但是到了中午，却有一丝暖意；夏日的太阳初生时，天地间沸腾云霞，到了中午，则云聚为雨而轰下。”</p>

“太阳如人，人之幼年，茁壮而大，此时我们看到的太阳，是它的全部，故而大，而到了中午，正午之阳犹如人之成年，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它投射下来的一部分光芒，故而小，但却热。”</p>

“而幼儿伸手，够不着的地方，成人伸手，却随意而至，故而我认同第二个孩子的说法，是日初时如新生而远，日中时正是成年探手故而近。”</p>

“古中神话，不也有佐证么，若是要扯大羿之事，便与太阳的生死神话，相悖了。”</p>

万章就像是在说寓言故事一样，从生命的角度来看，认为太阳也是一个生命，它走一日就是一生，落在虞渊的若木上，顺着暗流回到汤谷，而东方汤谷的扶桑会把这个太阳重新孕育，黑夜就是太阳重生的时间。</p>

万章认为，大羿射日的事情虽在三代（尧舜禹）之中，但却不足以作为佐证，因为三代乃至三代以前的时代，太阳神话多有相悖之处，不足以全信。</p>

“孟氏果真愚蠢？”</p>

有人出声嘲讽，还是乐正氏。</p>

“我认为，第一个孩子说的是正确的，仲尼不能判断，是因为第二个说的也有那么些道理，但是道理却不多，而第一个孩子说的，近大远小，明显是有理有据的事情。”</p>

“墨家早已做过这种实验，近大远小的道理，应该不需要再来证明一次，万章，你说太阳像是一个新生的幼儿，但同样，我就拿你的话来举例吧！”</p>

“幼儿孱弱，只能摸到身边一两尺的地方，成人强壮，抬脚便是一丈，所以我们见到早上的太阳，是它的幼儿时，它离我们很近，而到了中午，它越飞越高，走向成年，只需要用一只手伸出来，就能接触到我们了。”</p>

“这就是近大远小，万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却说了半天，着实是愚，愚蠢。”</p>

万章面色非常不愉快，他此时倒是也怒了三分火气：“乐正春！我还尊敬你一声圣贤先子，可你怕是欺我家师不在此间，对我孟氏肆意羞辱？”</p>

乐正一笑：“孟轲老朽而已！”</p>

咚——！</p>

陈良的剑柄在地上捣了一下，压下了双方的火气。</p>

“有点意思，但是两小儿辩日，两家都有道理，两家却也都没有道理。”</p>

陈良的声音清晰：“荀子对此，应该最为明白。”</p>

荀子失笑：“我说什么，我这里，已经有人说了，陈良先生，莫要抬我。”</p>

陈良摇了摇头：“第一个孩子说的近大远小......我站在丘陵上，丘陵很大，但是天上的云更大，云的影子把丘陵包住，但云距离我有万里之高，丘陵却不过尺寸之间，难道说，云比丘陵要近于我吗？”</p>

这句话一下子戳破了第一个孩子的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