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世上最年轻的半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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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远看到那卷宗，认出那是今年自己所出的题目。</p>

“小题而已，不当入王上慧眼。”</p>

程知远如实回应，他确实觉得，如果以涂山王的智慧，不应该被这种题目拦住，甘棠能作的题目，涂山王应当同样能做。</p>

但是苏羡却是有苦说不出。</p>

他只能嗯嗯点头表示不错，同时说了几句年轻人着实不赖之类的客话，随后表示过几天讲学他一定带着涂山氏的学士们去捧场。</p>

同时他还表示可对照顾甘棠的谢意，赠送了一本青丘古乐《函夏》。</p>

函夏者，中原也。</p>

因为苏羡知道，程知远时东极来的，所以以名为中原的古乐赠之，他本来还想要送另外一本《垂雀》，但那一本他想了想发现不合适，因为虽然《垂雀》是讲剑道的古乐，但是过于“凶、惨”了些，不利于初次见面去送人。</p>

后来挑了挑，发现剑道的乐曲中，也只有《徐君》算是比较好的，于是就一并拿出来，赠给了程知远。</p>

只是这一本就不太贵重了，因为《徐君》本身是春秋时代的乐曲，并不是古乐，说的是春秋初年徐国君主的事情，这位君王擅剑，与越王有很多相似性，但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徐君风评很好，不像越王喜欢嘴臭。</p>

苏羡表示他可以多学学乐器，对于缓解身心疲劳有显著的效果。</p>

程知远拜谢，之后就离开了。</p>

苏羡摸了摸下巴。</p>

“先王，他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仙人。”</p>

苏羡道：“世间五十二位仙人啊……以剑道凶残著称的说剑人……”</p>

苏羡看向甘棠：“先王，他只是借调来此，您要随他一起前往太学吗？”</p>

甘棠看了他一眼。</p>

随后摇了摇头。</p>

…………</p>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荀子??6??1劝学》</p>

这是今年稷下学宫中，荀子大人所出的一句题目。</p>

嬴异人想着李斯和他说的那些话，对方在听到他是秦国来人之后，不仅没有排斥，反而主动来找自己，甚至说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尤其是针对于荀子大人的这道题目。</p>

他和自己说，他是极其喜欢这道题目的，言称出的极妙。</p>

但嬴异人总觉得他有些怪，虽然能肯定他说的是真心话，但嬴异人发现，李斯似乎总是在把话题向他那里引导。</p>

心术有异。</p>

嬴异人沉默着，他虽然不得他老爹喜欢，但这些年偷摸着也读了不少书，所以才有资本来稷下考试，而他爷爷毕竟是秦昭王，用人观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p>

俗话说龙生龙，鼠生鼠，龙生下来纵然不是龙形也能腾云驾雾，鼠生下来再孱弱它也会打洞，有些本事都是耳濡目染来的，天长日久，总会晓得一些。</p>

不过这其中，也有李斯此时年轻气盛，不懂得迂回的掩饰自己。</p>

但是嬴异人想到，不论李斯是看中了自己什么，他此时此刻终究是要在稷下学习的，他尊奉荀子的道……自己又要追随谁的道理呢？</p>

嬴异人在发呆，有些茫然的在齐国的街头走，小心翼翼。</p>

【臣以自任为能，君以能用人为能；臣以能言为能，君以能听为能；臣以能行为能，君以能赏罚为能；此能用非其有，如己有者也。】</p>

这是李斯对荀子这道题目的解答，嬴异人纵然不懂治国，但是从句子内蕴含的意思也能知道，这个答案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符合当下天地的。</p>

强国之道，尽在此中，无非君臣各尽其职而已。</p>

因为秦国就是这样强大起来的。</p>

嬴异人摇了摇头，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总得来说，还是要先把卷宗交上去，完成入学考试才是。</p>

他就这样走着。</p>

然后一道黑影瞬间就袭击了他。</p>

嬴异人被打翻在地，眼中金星直转，他的手边卷宗滚下来，被一只手掌直接拿走。</p>

“我的……卷宗……”</p>

他陷入无边黑暗中，彻底昏了过去。</p>

……</p>

稷下学宫外的诸馆内。</p>

清筠看着手中的卷宗，灯火在风的移动下缓缓飘零，直至熄灭。</p>

身边的书简堆成小山，他忽然愤起，一把将那些竹简全部掀翻在地上。</p>

“哗啦啦！”</p>

他的身侧坐着一个人，那影子极为高大，整个轮廓随着火烛的熄灭而落入黑暗之中。</p>

清筠转头，对他伏拜。</p>

“阁下所说果然是真，那秦国少年当真是秦昭王的孙子嬴异人……”</p>

清筠神情渐变：“他倒是真的好胆，敢不远万里从青玄来到中原，也不怕路上遭了虎豹之厄，从青玄到齐国，此去大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里，称数之极，不过他既然来了，必然是乘鸟而至，且至如今也没有听闻秦国找人，想来地位不高……”</p>

“闻秦昭王之子安国君膝前公子众多……”</p>

“拿走这卷卷宗，公子异人就没有办法通过稷下考试，二月二之前失利，就只能回返，不得逗留在稷下，而一旦他出了齐国都城……”</p>

清筠的神情终于变得无比狰狞与激动起来。</p>

那黑暗中的人影道：“魏国清氏如今也已衰落，如今更是新丧世宗子嗣，若照此发展，随着魏国的崩塌，清氏也将不复存在。”</p>

“阁下如果考虑好入我吕门……”</p>

清筠看着那人：“我想入，但是我却有些没想到，对于我这种寻常的宗族人物来说，值得一位天下有数的剑宗……公虚怀……来见我么？”</p>

那黑影道：“当然是值得的，既开圣门，便要有广纳天下贤士的胸襟，任何人都有成圣的机会。”</p>

“我吕门，虽为圣门之中最年轻的一家，但也有着为万世开太平的崇高理想。”</p>

清筠俯首：“吕门圣人师从黄穷之宗，出旧道之意，负至知之门，兼儒墨，合名法，年纪轻轻，已有圣气。”</p>

黑暗中的影子忽然一笑，转而冷冽道：“说话小心点，吕尊证圣，差的不过是半步罢了。”</p>

清筠伏低而拜。</p>

“鹖冠子，盘盂，伍子胥，子晚子，由余，尉缭子……吕尊可为往圣继绝学否？”</p>

黑影道：“刻舟求剑，不得其意，绝学可继，但要如何继？”</p>

清筠再行第三礼。</p>

黑影膝前宝剑吟起轻锐之音。</p>

————</p>

【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p>

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p>

——《吕氏春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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