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强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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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暗下来，很快大雪便飞落人间。</p>

今年的雪格外的多，也格外的大，既是岁尾，亦是年初。</p>

程知远把呼雷豹牵着，小马驹低着脑袋，也没了以前的抵触，或许是上一次程知远杀妖的行为与决心让它感到震撼，或许它觉得，跟着这样的一个主人，未必不如那个匈奴少年。</p>

浑邪乌檀确实是会驯马，但同样，呼雷豹跟着他的时候，总觉得随时随地有一种心慌的感觉，而在程知远身边就没有。</p>

如果说浑邪乌檀是一把锋利的刀，伤人伤己，那程知远便是一块顽石。</p>

顽石无气，可与天地同生，天地与顽石如一。</p>

所感觉到的，只有辽远与安心。</p>

这就是仙人，或许其他的生灵比起凡人来说，与仙人相处时的感受更清晰与深刻一些，大如天地，来如风雨，击如苍雷霹雳，这就是“仙”。</p>

..........</p>

“我要拜见十馆讲师！我听说，我听说酆业先生在这里！”</p>

嬴异人被齐国的大甲士拦住，在东院外面被挡下来了。</p>

这里是可以被外人访问的学宫区域，在他的卷宗被人抢走后，嬴异人感觉天都塌了下来，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这里进行反映。</p>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卷宗丢了，包括考试的原题都丢了，这样就没有办法证明他自己的身份。</p>

“我有登记的！我有在宫门前登记！”</p>

嬴异人想到自己在学宫门口曾经进行过名册录入，顿时高喊起来，然而很快就被大甲士推到了一边。</p>

“军长，您放我进去，我真的...真的不是歹人，我有录入，我有登记，您可以查，一查就知道了，我是今年的考生.....”</p>

嬴异人抱着希望与这位甲士攀谈，而甲士摇摇头：“既然是考试的考生，应该知道东院虽然可以接受拜见，但考生却是例外，要么你是不参考的人员，要么你已经通过考试，在考者，东院是不予以接见的。”</p>

嬴异人着急了，他听说荀子的弟子之一，酆氏酆业就在这里，如果想要向上反映一些事情，必须要通过荀子的弟子才能通达上级，所以东院内常常有一位荀氏之儒坐镇，就是为了这种时候。</p>

但嬴异人来的着实不巧。</p>

“真的...军长，我的卷宗被人抢了，我要拜会酆业先生，向他反映这个事情！”</p>

嬴异人急的跳脚，但甲士表示自己只是履行职责，并没有办法放他进去。</p>

严格总不会有错，心软，万一出了事情，他是要担责任的。</p>

甲士这么说着，但是嬴异人的死缠烂打也让他着实没有办法，既然嬴异人说他是登记过的，那就没有办法暴力驱逐，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姑且都当做真的听。</p>

但是这种退让也是有限制的，如果嬴异人拔了兵器，那么甲士就能进行暴力驱逐，甚至可以把他当场格杀。</p>

“酆业先生据说今天不在，去拜会荀卿了！你就算进去也见不到的。”</p>

甲士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给出这个答案来：“你可以在这里等着，或许能看到他。”</p>

“等.....”</p>

赢异人看着天空的飞雪，他踉跄的走着，他从东院的台阶上晃下来，有些茫然无措。</p>

齐国的街道如此陌生，陌生到天地之间，一个秦人远在九万里外，寻不到一处安身之所。</p>

既不得安身，何以立命？</p>

他还能等吗？</p>

但眼下确实是没有办法了。</p>

嬴异人苦笑起来，面颊抽动，有些想哭。</p>

万水千山的苦难都熬过来了，但是最后的临门一脚....</p>

一根稻草也能压倒群山。</p>

这位未来的秦王此时也不过是流落齐国临淄的孤魂野鬼，他倾注所有心血的卷宗就这样丢失了，不明不白。</p>

他知道，一定是那些开始针对自己的士子们所做的事情，但他没有证据，空口白牙污蔑别人，那是要受到严厉惩戒的，当然不是政府，而是宗氏，士林之间，文人们的口诛笔伐比起刀枪剑戟更加厉害，更不要说这个时代，文人也会提刀带剑。</p>

那就更厉害了。</p>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都知道说的是读书人不要碰到会武的，但是这个读书人如果是春秋战国时代的，那么结果很有可能，是读书人提着剑把当兵的砍得八段。</p>

春秋尚武，文，不过是武的点缀而已，所以严格来说，大部分的读书人都会剑术，尤其是那些有诗书传家者，底蕴丰厚，所拥有的传承与技巧，远远不是你一个草头兵可以打的过的。</p>

赢异人自己独在齐国，临淄城如此之大，然而却让他这个秦人感觉到冰冷与可怕，唯一释放出温暖光辉的是稷下学宫，但自己如今一点证据都没有，即使去了稷下学宫，向上申诉，那也不会有人相信的。</p>

学宫纵然再不计较来者出身，但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无法展示自己的才能，又如何得到学宫的认同？</p>

嬴异人知道，这一次的齐国之行已经失败了，卷宗不会补发，自己连考题都丢失，纵然靠着心中记忆重新写一份，但没有考题原本，连学宫的大门都送不进去，又何谈被人看到？</p>

更别说被东院拒之门外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p>

东院都进不去，拜见都拜不到，还想进学宫？</p>

感觉到心中希望几乎已经不复存在，嬴异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在齐国的路边晃悠，很快就被路过的一个齐国勋贵碰到。</p>

那个勋贵骑着马，嬴异人在出神而没有躲避，于是乎被狠狠撞翻在了路边。</p>

满头是血，嬴异人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裂开，而那个勋贵着急的下来，却不是看他，而是看自己的马有没有事情。</p>

“你这厮！”</p>

那个勋贵看到嬴异人的衣服并不华丽，但又区别于寻常庶人，所以认为他是不得志，即将破落的寒门，于是便没了顾忌，狠狠的踹了他一脚。</p>

“下次长点眼睛，别撞坏了别人的马！”</p>

这个勋贵冷哼着，重新骑马离去，而嬴异人口中咳血，颤颤巍巍的从雪地上爬了起来。</p>

独在异乡为异客。</p>

他找到了一个躲避风雪的角落，那里正好可以看到东院的门口。</p>

“酆业先生.....”</p>

嬴异人抱着身体，冻得瑟瑟发抖，刺骨的寒冷犹如这天下间的人情世故，很多时候，世人面对困难，只能独自迎上，身边极少有能够帮助分担的人。</p>

世事冷暖，唯有自己方知。</p>

故而让自己变得更好，也就能让这世间的寒冷更减少一分。</p>

但嬴异人如今还没有那个资格。</p>

远方的秦人啊，来到了东方的临淄，漫天的大雪中，犹如捂住的田鼠，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未曾蒙上尘埃，只是死死盯着东院的门，期待希望的出现。</p>

他眼睛里滚烫的泪水跌落在冰雪中，很快就凝固，而嘴角的血与鼻尖里冒出来的气泡也都冻结在他的脸上。</p>

甲士不管他的死活，只要他不在东院的门口晃荡那便随他去。</p>

嬴异人抽动着已经结出霜色的鼻涕，里面还夹杂着滚烫的猩红。</p>

眼睛越来越困，嬴异人觉得自己有些顶不住了，心力交瘁，但在这种天气是绝对不能睡下去的。</p>

他也有些修行，并不是没有，但奈何之前过于虚弱，又加上心情翻涌，导致体力变化，上升下降释放的过于快速，精气神明没有得到及时调整，故而此时变得和凡人差不多了。</p>

而且从秦国远道而来，长途跋涉，虽然乘禽鸟省却了许多脚程，但是过了关中之后，剩下的路都需要他自己走。</p>

“也曾以天地为床被，也曾吃过露水，饮过草根，却没有想到到头来是这个结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