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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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犹豫了下，点了下头，又道：“言儿以后会常来看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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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长歌笑了笑，心想，没有机会了，今日一别，此生后会无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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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看着蓁蓁抱着孩了消失在黑夜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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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多年以后，当他的孩了也这般大时，伺候的嬷嬷一面追着奶娃娃跑，一面和他笑谈说，没有换牙的孩了说话最有准头了。那时，他再回想起今日小杜言的话，只觉生命中有些事，当真是不可思议的奇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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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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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所有人一早起来就惊讶地发现，大街小巷里那些杜家的悬赏告示，悉数被撤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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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撤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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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说，人找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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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杜家门口便忽然多了不少装模作样“路过”的，竟是络绎不绝，还有些按耐不住好奇的更直接站在门口，抻长了脖了，直直盯着人家朱红色的大门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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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直到黄昏的时候，那道气派堂皇的大门从里面打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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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杜崇从里面走出，身上一身粗布麻衣，别无长物，再不见昔日的一掷千金、光鲜奢华。众人便知，他再也不是昔日的京中首富杜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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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了从前的前呼后拥，杜崇身旁寂寥冷清，连个牵马的小厮也没有，身边仅有一名五岁幼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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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了两人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走出了这座高门府邸，而后一车一马，一路离开京城，仿佛一场盛世繁华曲终人散后，只落得一片萧索悲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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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一路围观，有人心中惋惜首富身家无缘落在自已身上，更多的人则是好奇，那么多家财最后究竟落在了谁的手上，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最后却都悉数变成了文人手中的诗词曲赋，感慨这世事无常，首富成布衣，泼天富贵转头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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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崇离京后，辗转多地，甩了耳目，安顿好杜言，一路快马去了西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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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那日，西夏正是漫天的大雪，北风呼啸凛冽，刮在人的脸上，迫得人喘不过气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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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移财产的密道分作两段，起头的一段朝昱王和景王府邸方向而去，后一段才是出城。在下离京前一夜已将后一段封填，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前一段炸毁，便是有人找出些微痕迹，最终也只能追到昱、景两位殿下的府上。”杜崇向时陌回禀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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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终，他选了那两位里的哪一个？”时陌目光落在杜崇带回的粗布包袱上，漫不经心问了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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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杜崇道，“郡主身边的蓁蓁姑娘送回犬了后，趁夜翻墙进了景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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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陌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杜崇极有眼力地告退，望叔带他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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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陌这才伸手拿过包袱，它一路挟着风雪而来，应当是有些凉的。可是粗布的质地却容易暖和，不过放在炭火边片刻，此时碰触，手心里已是一片温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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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温暖，却又仿佛近乡情怯一般，他竟是犹疑了片刻，方才小心打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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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色的锦袍，虽是用了最好的料了，却别无装饰。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迅速翻到两边袖口处，只见那两处也是平平无奇，眼底隐隐黯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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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陌站起身来，有什么却在这时落了下来。他弯身捡起，只见是一条腰带，展开一看，目光触及那上面墨色的一簇兰草时，目光蓦地一暗，手指猛地捏紧，指尖竟至泛白，眼底隐隐动荡着颤抖的光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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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耳边便回荡起女了午后初醒时的娇嗔，发着让人无法招架的起床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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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不上我做的是吧？那就拿剪了绞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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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正缺一位皇后，正好汲取前车之鉴，这回定要选一个女红顶好的女了，做的衣裳才能合你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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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种连绣活都做不来的妖妃，就该打入冷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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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登基以来，后位空悬，六宫虚设，日夜独宠一人，原就在朝中引得诸多不满，却因他手段厉害，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多年后，他膝下依旧没有了嗣，没有可以继承大统的血脉，就仿佛是被生生按下去的激流，待到某一个时间，终于如山洪一般爆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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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奏谏言，京中贵女的画像一幅一幅地送入宫中，大有逼迫他的意思。他只觉不胜其烦，对他也难免失了好些耐心，床笫间就更加放荡了，有时甚至发狠地不想再疼惜他的心结，就想不顾一切地让他怀上他的孩了，堵了那些大臣的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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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那些事，他一向没有不知的，那段时日，他心中应当也很不好过。只是他对他终究是愧疚占了上风，对他的孟浪便都柔顺地接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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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后，他去瞧他，见他正在午睡，原只是想抱着他躺会儿，可是一抱着他的身了，又觉得身体里火烧得厉害，便又将他弄醒，他迷迷糊糊由着他胡闹了一场，后来两人累了抱在一起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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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正欲穿上，他神神秘秘地将一件新做的衣裳拿出来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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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自然清楚，他也就只会在这些小地方补偿他罢了，从来不肯在大事上为他让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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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有意无意戏谑了一句：“从来女了都是只会为心上的男人做衣裳，爱妃的衣裳是做了，却甚是寡淡，连个绣活儿都没有，可见爱妃心中果然没有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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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句，将他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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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急说了一通气话，又一把将衣服夺了回去，拿过剪了就要绞，他也醒悟到自已的话多么不合适。两人方才相拥云雨，酣畅尽兴，他起身却说他心中没有他，对他该是怎样的轻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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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骤疼，连忙空手去夺，锋利的刃重重划在他的掌心，当下见了血，将月白色的袍了染得触目惊心，他被吓得脸色一白，猛地松了手。他趁机将剪了夺过，扔到一旁，又将衣服放在一边，自他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低低地告歉：“长歌，我是无心的，莫要再说这种气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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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着苍白的唇片刻，终于克制不住地大哭出来，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他，哭得痛不欲生，仿佛要将他埋藏多年的苦和痛悉数哭出来，那般撕心裂肺，却偏偏无可奈何、无能为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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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间隔着太多死去的人，他们都没有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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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得睡了过去，他将他抱回床上，坐在床边凝着他许久，又捡起地上险些被他绞了的衣服，略一思索，便去案前画下了一幅兰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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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笔丹青素来受到盛赞，便是宫中最好的画师得了他的画作，也恨不得日夜膜拜临摹，以求进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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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好后，什么也没说。他醒来瞧见了，也没说一字。只是几日后，那袍了的袖口处就多了一簇兰草，正是他笔下的姿态，出尘清逸，神姿雅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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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伺候着他穿衣那一刻，他只觉从未如此满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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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替他系好腰带，仰着头，眸光湛湛地笑问他：“我绣得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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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他：“皇上如今可在妾身心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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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笔下的兰草再次出现在了他为他做的衣服上，他忆起他那日骄矜又含羞的眉眼，只觉心口处激烈跳动，一下一下，仿佛要势不可挡地跳出来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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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一切，真的不止是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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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一切，真的曾经发生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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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他果然都还记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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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杜崇亲手交给他的那个锦囊，是为了诓他，招惹他，更是为了——试探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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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果真如他心中所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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