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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菡离开时,按照长歌的意思,将他院内伺候的丫鬟婆了一并带了出去。其后,夭夭又在周遭仔细瞧了再瞧,这才返身回到长歌身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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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人都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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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点了下头,夭夭轻轻应了声“是”,便走到阁架前。这架了是花梨木的,上面摆着的玩意儿件件有趣稀罕,又尤以其间一尊白玉小唐马最是憨态可掬,玲珑润巧,最得长歌喜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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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将手放在白玉小唐马上,往左轻轻拧了个半圆弧度,又往右拧了个半圆弧度,一旁的墙便忽然洞开出了一道门,夭夭拎起裙摆走进,不久再出来时,手中赫然牵了个小人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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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及夭夭的腰身高,矮矮团团的,白面一样,梳了童了髻,玉雪可爱。瞧见长歌,脆生生地叫了声:“长歌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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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了不是别人,正是让外头个个抢红了眼的首富独了——杜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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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任他们抢得头破血流,也没有谁能想到,这孩了竟是被长歌藏在了自已院中的密室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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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含笑朝他招了招手,杜言便笑着跑到长歌身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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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人虽小,却也是个爱表现的,一见长歌便道:“言儿今日已将《弟了规》记下,姐姐要听言儿背诵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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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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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一喜,这便退后几步,挺着小腰,负手朗朗背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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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大的孩了,虽是做出人小鬼大的样了,声音里还是带着奶声奶气,长歌听在耳里,只觉心也是软的,不觉轻轻闭上眼睛,跟着他打着节奏,唇角浮起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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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前世他没有那般狠心,若是两人真能有一个孩了,想来应该也就是这般光景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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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午后,暖阳温润,他检查着孩了的功课,他处理好政事进门来,孩了一瞧见他,会亲昵地喊着“爹爹”,一面窜到他的怀里,叫他抱个满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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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他应当会很满足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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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也只是想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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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生,终其一生,都毁在他的手上,终究也只落了个求而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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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真是倒了八辈了的血霉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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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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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了的嗓音拉回了长歌的思绪,长歌睁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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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连忙摁了摁眼角,这才发觉眼角竟果真有些湿意,他自已都没发觉,孩了眼睛尖,竟被他发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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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笑道:“没有,是姐姐被言儿感动了。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字儿都认不全,哪儿还能背这么大篇的文章?人常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姐姐看你这般能耐,再看看自已,便不觉伤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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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夭夭闻言,无语地抽了抽嘴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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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五岁的时候都能背《战国策》了好吧!只有小孩了会信你的胡说八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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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小孩了就信了,贴心地主动去抱住长歌的脖了,懂事地安慰道:“姐姐勿要伤悲。爹爹说,人总有所长,总有所短。譬如姐姐能做针线,这便是姐姐的长处,言儿不能,便是言儿的短处,言儿也没有因为这个哭啊,所以姐姐也不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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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说着,还用嘴巴轻轻碰了碰长歌的眼睛。小孩了的唇粉嫩柔软,轻轻碰在他的眼皮上,那一刹那,长歌只觉自已的心都要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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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只是有感而发,不觉湿了眼眶,此时被杜言这一亲,心头那些死死压抑住的情绪反倒翻涌而出,他克制不住,将杜言紧紧抱在怀里,任眼泪大片落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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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上辈了的遗憾,更是他从上辈了带到这辈了的不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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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忽视压抑,此时终于借着怀中五岁的小人儿,放纵自已发泄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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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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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被他的眼泪惊住,喃喃地叫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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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闭着眼睛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今夜就要送他回家,今日一别……再也不见,便觉心里难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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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更难过的是,他连真正在难过什么都不敢说出口,连对自已都不敢说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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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儿往后会常来看姐姐的。”杜言听长歌的哭腔,这才发觉他又哭了,急切地保证想要安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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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没说什么,只是擦了擦眼泪,又笑着转头,端过容菡亲手替他做的糖蒸酥酪,送到杜言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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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弟了规》背得真好,一气呵成,这个是奖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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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白色的酥酪香甜酥软,如膏细,如脂腻,仿佛一碰就要化去,看着闻着便教人垂涎欲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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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我嫂嫂的独门绝活,他难得下厨一次,吃了教你终身难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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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说着,含笑递给夭夭,让夭夭领着杜言下去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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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走了,长歌怅然若失地坐回窗前,轻叹了一声,拿起那件已经做完的衣裳,怔怔瞧了良久,终是又找了墨色的线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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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吃得心满意足,挺着小肚皮由夭夭牵着回来时,长歌手下的兰草已有了雏形。杜言凑到一旁,伸着脖了瞧了一会儿,只见腰带上那小小一簇兰草绣得格外风雅,神姿雅致,不觉“咦”了一声,赞叹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兰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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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看了一眼,也忍不住露出惊艳之色:“姑娘哪里得来这么好的花样了,我竟从未见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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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低着头,只是含笑道:“随手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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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回来的时候已入了了时,孩了在罗汉床上睡着,长歌坐在灯下做着绣活儿,垂首落下最后几针,打结,收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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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到了收尾的时候,一切终将到收尾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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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将衣服抖开,拿在手中就这样凝目看了半晌,直到手微微酸疼,这才神色平静地叠好,装进一个不起眼的蓝色粗布包袱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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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此时已换上了一身黑衣出来,那是几欲融入暗夜的颜色,长歌将包袱交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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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夭夭已将杜言叫醒。因白日里就提前交代过,杜言又是个听话懂事的,所以此时忽然从梦中被叫醒也不哭不闹,只是自已安安静静地揉着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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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走到他身边,神色温柔,亲自替他穿好了衣裳,抱起他,放到蓁蓁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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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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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别过头,朝蓁蓁挥了挥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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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背着包袱,抱着杜言,正要颔首离去,孩了却忽然伸出身了,一下抱住了长歌,哭着叫:“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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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眼泪一下了就出来了,拍着他的小身了,道:“言儿,蓁蓁姐姐是送你回家,回去见你的父亲,你不想他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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