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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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沈家有人不长眼。</p>

这件事其实根本不会泄出去，更不会闹大，父皇不会允许，皇室的颜面不能丢。但他的态度还是要强硬，因为他要的就是沈家人的那句话，出资修缮城防。</p>

沿海久无战事，杭州府周遭州县的城防要么颓圮已久，要么干脆没有，修缮起来耗资不菲，沈家这回既然有把柄落到了他手里，不狠狠宰上他们一笔都对不住浙江的百姓。亦且沈家此番大出血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太子那边也不敢吱声。</p>

他那日是有意让门房向沈兴透露他的行踪的，不然沈兴根本寻不见他。</p>

而今城防修缮之事暂且有了着落，但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譬如征兵，譬如惩治奸宄。</p>

临战时，城墙外近处的房屋是必须全部扫除的，否则敌人会凭此攻城、躲避守军攻击。他推测出了倭寇的逃窜路线，一早就传令下去，命海宁等县将城墙左近的房屋全部烧毁。这种房屋多为乡绅建造，海宁县乡绅阳奉阴违，联手抵制，城外房屋大量残存。结果倭寇退至此，纵火烧屋，火焰入城，守军几不能立，海宁县险些沦陷。</p>

所以他在海宁县衙很是了一通火。</p>

他大怒并非全因这桩事，抵制烧屋只是表象，这件事的实质是乡绅坐大。走私，资敌，使绊子，坏事做尽，不办不成了。</p>

另外，藉由这场仗他还现，浙江沿海卫所里那些兵是真不禁用，这种兵能打胜仗就出了邪了。</p>

他头先给父皇去信请求调兵援浙，父皇大约也是作难，末了从浙江内6抽调了三千处州兵给他。他这回就是跟于思贤一道用这些拼凑起来的兵士勉强打退倭寇的，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重新征兵。</p>

还有倪宏图擅开城门之举，恐会混入倭寇的细作，他总觉会引事端，所以命杭州府各县加紧巡查。</p>

桓澈思量着诸般事项下车时，拏云忽上前低声道：“殿下，沈家母女来了。”</p>

桓澈转头一看，正瞧见沈碧音与曾氏朝他遥遥施礼。</p>

他未作理会，只径往门内去。</p>

沈碧音一急之下便要跟上，却被曾氏一把拉住。</p>

曾氏低斥女儿两句，转头跟桓澈赔笑叙礼，随即便将话头转到了来意上，表示是听闻沈兴惹了桓澈不快，恰巧途经此处，便来代其赔个不是。</p>

“八月十八乃钱塘江大潮竟年之盛，殿下可否赏光亲临观潮？殿下操劳日久，当稍作消遣调剂。届时殿下只消吩咐一声，沈家这边自当为殿下安排。”</p>

曾氏话未落音，桓澈便冷声道：“倭寇仍盘桓浙江滩涂，何谈观潮？”</p>

沈碧音紧走几步上前，落落一礼：“有殿下在，贼寇要不了几日就会被击退。”</p>

桓澈看也不看她，一径入内。</p>

沈碧音讨了个没趣，嘴唇翕动半晌却也不敢说什么。回到车轿里，曾氏剜她一眼：“方才谁让你下来的，半点沉不住气！还想跟你堂姐比，我看你还是省省的好！”</p>

沈碧音怄气半日，挽住曾氏的手：“那母亲说要如何？殿下不知何时就回京了，如今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想在殿下跟前……”</p>

曾氏摆手：“咱们家如今惹了事，我观他适才态度，这事不好办。我已与你父亲商议好，在各个观潮台和观潮楼都挑一个最佳位置，届时看殿下愿去哪个。每岁观潮，一省官吏豪绅都要前往，他若不去，便有些不合群了。”</p>

桓澈回书房后，便命握雾去将历日取来。握雾把历日递与他后，便被他挥退。</p>

拏云瞧见一头雾水的握雾出来，又听他道了殿下让拿历日之事，绷着脸道：“殿下约莫是在安排近几日的行程。”</p>

握雾笑道：“你不是惯会猜么？旁的不论，你且说说，若是届时倭寇退走，殿下可会去观潮？这阵子我可是见那群大小官吏都来请了好几回了，这大潮又是天下闻名的奇观，殿下就一点不想去看看？”</p>

“去或不去，”拏云望着远处漫卷的流云，“得看跟谁一道了。”</p>

殿下这回惹恼了顾姑娘，不知会不会想法子弥补。</p>

顾云容觉得若论她什么最多，那大约就是表哥了。她的表哥们聚在一起怕是能组一个团，排起队也能绕她的小院一圈，即便剔除已然成婚的，那也是人数众多。而且不知是否江南水土确实养人，表哥们个顶个的俊秀，没一个丑的。</p>

顾同甫挑来选去，在宴客名册上很是头疼了一阵子，最后纵然做了筛选，下的帖子依然数量不菲。</p>

到了摆宴这日，顾家的小院险些塞不下。但好歹亲戚们之间颇为敦睦，来得也齐整，倒是极给顾同甫面子。</p>

顾嘉彦被顾同甫特特从学里叫回来一起热闹。他见亲朋们的态度比之从前似乎更要热络些，大略能猜出其中的因由。</p>

他父亲这回摊上这等大事，不仅毫无损，还得了巡抚衙门的差事，不论谁听说怕都要琢磨，顾家是否寻见了什么依仗。</p>

就连他回府学里，都开始有素日极少往来的同窗主动与他攀交。</p>

顾家此番似乎是因祸得福。</p>

顾同甫敬了一圈酒，正当微醺，小厮忽然慌里慌张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老……老爷，外头……外头来了贵客，您快去看看。”</p>

桓澈应当已经阻止了那场交易并擒拿了相关海寇，为何还会有倭寇前来袭扰？难道是另一拨海寇？这倒也极有可能，毕竟如今正是倭寇频繁来攻的时节。</p>

她被母亲、姐姐并父兄一路互相拉着，匆匆出了郭家。</p>

她看众人那反应，还以为倭寇已经打进来了，但城中也只有惶遽四散的百姓，并未见倭寇入城的迹象，倒是有几队军牢在安抚疏散人丛。</p>

走到半路，马车忽停，丫鬟春砂下去问了状况，回来报说谢家的表少爷在外头，欲前来拜见。</p>

徐氏才摆手说不见，就听谢景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姑母，小侄知晓一些城中状况，可说与姑母知悉。”</p>

谢景话音方落，就听得顾同甫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与谢景对话。</p>

不一时，谢景来到马车车窗外，隔着帘子向内中几位女眷叙礼后，随即略陈了目下境况。</p>

原来，倭寇并未攻到杭州城外，但倭寇而今在距杭州府不远的长安镇外。如今杭州府城已闭城戒严，但北面武林门外郊关四乡百姓为求庇护，正聚集武林门外请求入杭州府城避难，人数众多，约有十万之众。</p>

武林门提学副使倪宏图开门迎纳，如今杭州府城内涌入大量城郊百姓，消息传到钱塘县这边，便引了惊慌。</p>

顾云容面色微沉，掀起帘子问道：“倪宏图是否未经上峰准许擅开城门？”</p>

谢景有些时日未见到顾云容了，如今一见之下便是一怔。</p>

施了淡妆换了新衣的顾云容，越光彩照人。</p>

“我亦不甚知晓，”谢景摇头说罢，见顾云容要放下帘子，又忙道，“不过灾民已开始往本县疏导，我约略知晓路况，我给你们带路。”</p>

顾云容道了句“多谢表哥解答”。落下帘子，她转向徐氏：“表哥之言，父亲母亲拿主意便好。”言讫，坐回自己的位子，陷入思考。</p>

若杭州府这边有桓澈调度的话，那么倒是无虞，只盼倪宏图此举不会惹来麻烦。正好于思贤的事解决了，长安镇外头兴许是他在守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