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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惊魂(短篇小说)

鲁岛是南太平洋中的一个小岛国,人口55万。据说鲁班的玄孙鲁亮率人造了一艘当时最大的木船,又高兴地带领二百多青年男女下海试航。结果船驶出几百里后突遇风暴,经过一翻挣扎,木船勉强漂流到一个小岛。由于木船已破烂不堪,又摸不准回大陆的方向,所以这些人就在鲁亮带领下在小岛生活下来,一代代繁衍子孙。小岛由是就叫鲁岛,岛上的绝大多数人口也是汉族后裔,说汉语。

鲁岛由海路连接世界各地,也就融合了东西方文化。鲁岛人有自由、奔放、好冒险的性格,也很幽默、诙谐。在愚人节、狂欢节,鲁岛人尽情地搞笑,狂欢,会闹出很多笑话。二次大战以后,鲁岛经济发展很快,到二十世纪末已被誉为“亚洲四小龙”之后的第五小龙,其繁华程度与香港、韩国差不多少。

岛上有一名留学美国归来的心理学家叫鲁维亚,四十来岁,风流倜傥,学识渊博,很推崇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说和杜威的实验哲学。他发表文章笑谈鲁岛经济发展迅速,可人心却越来越有些搞不懂了,说轻些是人心难测,说重些是人心叵测。人们见到文章后纷纷议论,有的说人心是热的,有的说人心是冷的,有的说人心是红的,有的说人心是黑的,还有人说人心时冷时热,或红黑掺半。

注重实验哲学的鲁维亚由是又提出个建议:搞几种形式的人心测验,以验证人心。测验秘密进行,结果可以公布于世,但其中人物的姓名保密。岛上人群颇有好奇心,也好冒险,纷纷签名表示支持,又说可以不让测验者负任何责任。签名人数很快超过了公民的大多数,少数心存疑虑者迫于形势也只好动笔签名,于是人心测验的建议以百分之百的支持率获得通过,并经公证处公证,进入实践程序。

5月21日,鲁维亚带领男女两个学生悄悄来到某股票交易所,向经理说明想在此做一次对股民的人心测验。经理是人心测验的积极支持者,欣然同意,积极配合。

鲁维亚和学生掌控了交易所的摄像监视室。女学生米华在临近中午收盘时以交易所广播员口吻广播:“股民朋友们,现在公布一个刚刚收到的来自经济权威部门的消息,股票交易税率将提高百分之三十,并将增收股票收益税,税率为股票收入的百分之二十。股票分析家分析,受此重大利空消息影响,今天下午开盘后股票指数将急剧下跌三百点至四百点。明天还可能继续下降,望股民做好应急准备,采取必要措施,尽量减少损失。”

鲁维亚在米华广播完后忙吩咐男学生杜海:“快打开第一大户室的摄象,进行观察。股票大户投资多,反应也会更强烈。”

杜海连忙打开摄象监视器,第一大户室内的情况呈现在电视屏幕前。

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女在第一大户室内急得团团转。男人高个,微胖,圆脸大眼,穿夹克衫,牛仔裤;女人中等个,也有些发胖,但还有腰身,长眉细眼,穿西式套装。

杜海看着花名册说,这男的叫王宝发,女的叫李小娟。

王宝发神经兮兮抓着头发叫着:“完了,这、这下全完了!四十万血、血本全赔进去了,借的四十万高、高利货也得赔进去一半。明天指数要、要继续下降,剩下的一半也得、也得赔进去。”

李小娟捶胸顿足指斥丈夫:“你这个猪脑袋!我让你别把老本都投进去炒股,你不听;我让你别借高利贷炒股,你还是不听,这下全完了吧?”

王宝发又结结巴巴辩解:“这、这些日子股市行情一直、一直看涨,投了二十万就、就赚了二十万。这、这才又借的高利贷,想、想大赚一笔。可,可谁知摊上这事。都说股市风险莫、莫测,真是莫测呀!”

李小娟指着王宝发鼻子斥责:“莫测是莫测,可你要听我的话就有测了。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

王宝发不服:“听你的话?你、你白天让我入市小心,晚上又、又不断给我下命令:要尽快挣、挣大钱,买、买房子、买、买轿车……不是你、你逼我,我、我能冒这么大险么?”

李小娟瞪起眼睛尖叫:“你别倒打一耙!你们男人就是这么无赖,在外受了气,回家打老婆;在外输了钱,回家赖老婆,没出息的货!”

“你,你……”王宝发气得说不成话,直喘粗气。

坐在监视室的杜海看着电视屏幕发表议论:“俗语说:‘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看来此言不虚呀。”

米华撇撇嘴反驳:“你们男人出了事就会往女人身上赖,自古就是如此,君王丧权辱国,却说女人是祸水。可大权在谁手里,是你们男人把持着啊!”

杜海回驳:“现在是现代了,男女平等。”

“平等了就不能出事往女人身上赖。”

“也不能往男人身上赖啊。”

鲁维亚发话了:“你们别呛呛了,注意观察。”他又叹口气说:“出了事相互指责,是人的通病啊。”

大户室里的王宝发又愁眉苦脸说话了:“高利贷明天就到期了,要是还不上,债主就得打断我的胳膊、腿。”

李小娟又惊又怕,嘴唇哆嗦:“他,他那么狠?”

王宝发沉重地点头:“他外号叫、叫‘野狼嚎’,下、下手特别狠。你,你怕也好不了。”

李小娟惊叫:“他还能打我?”

王宝发脸色发黄:“他、他是条色狼。还不上债,他,他会逼你跟他睡觉。”

李小娟哭出声来:“天哪,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王宝发揪着头发苦想,片刻后他抬起头:“如今只有、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李小娟擦泪催促:“什么路?你快说!”

王宝发一拍大腿说:“下午一开盘,就、就把股票全抛出去,拿着剩、剩下的钱,闯、闯俄罗斯。挣了钱再、再还债。今晚就得走,要不、要不明天债主逼、逼上门,就走不了了。”

李小娟有些犹疑:“去俄罗斯就能挣钱?”

王宝发又拍大腿:“想挣钱就、就得敢冒险。再、再说,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李小娟又问:“那孩子怎么办?放你姐姐家还是带着?”

王宝发惊叫一声:“孩子!”又用力拍脑袋:“唉!”

李小娟急忙追问在:“你不是前几天把孩子送你姐姐家去了吗?他怎么了?”

王宝发惶愧地看着妻子:“借、借高利贷,债主让我拿、拿值钱的东西作抵押,我、我没有,他、他就让我把孩子存他那了。”

李小娟扑上去给王宝发一个嘴巴:“王宝发,你不是人!你还我孩子!”

王宝发捂着脸更结巴了:“我,我以、以为这、这两天挣、挣了钱,就、就能把孩子、孩子接、接回来,可、可谁知……”

李小娟拽下王宝发捂脸的手,叫道:“你快想法借钱把孩子赎回来,等到明天就晚了!。”

“这么急,我、我上哪借这么大笔钱!”

李小娟抓住王宝发衣领使劲摇晃:“我不管!你能惹祸就得能消祸。你想办法,快想办法!”

王宝发双手捂着脑袋苦想,片刻后他抬起头:“我、我想出一个办法。”

李小娟仍紧抓着丈夫的脖领子:“你快说,快说!”

王宝发叫道:“你、你松开手呀,我、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李小娟松开手:“你快说!”

王宝发大口喘了喘气说:“我姐姐不是在、在储蓄所当所长么?咱、咱就跟她说下午股票要、要大长,让她借、借咱四十万公款,明、明天就还。”

“还,你怎么还呀?”

“闯、闯俄罗斯,挣、挣了钱就还。”

“要是挣不来钱呢?让上级发现这事儿你姐就得遭殃。不行,这不是坑你姐么?”

“现在不、不就是互相坑、坑吗?养猪的坑、坑卖肉的,卖肉的坑、坑买肉的。”

“你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你姐姐一手把你拉扯大,咱可不能丧了良心。”

“你别啰、啰嗦了,再啰、啰嗦时间来不及了。”

李小娟咬紧牙说:“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干,你再想别的办法。”

王宝发瞪起眼睛:“别、别的办法?我、我只有一个办法了。”说罢他走向桌子,拧台灯的灯泡。

李小娟疑惑地看着王宝发:“你想干什么?”

王宝发不吭声,拧下灯泡,要把手指向灯头里一插,嘴里叫着:“我、我要触电,一了百了!”

李小娟冲上去拉住王宝发,带着哭声急切呼叫:“宝发,你不能,不能啊!”

王宝发有气无力地说:“那你就快、快去找我姐借钱,要不、要不时间来不及了。”

李小娟流泪说不出话来。

王宝发推着李小娟催促说:“你、你快去。要不、要不我还触电。”说着就要把手指往灯头里插。

李小娟又急忙拉住他,被逼无奈地说:“我去,我去,行了吧?”

“你、你快去,快!”王宝发又李小娟。

李小娟转身离去。

王宝发又叫住她:“你、你等一下。”

李小娟站住,回头看王宝发。

王宝发叮嘱:“你、你要镇静。要装、装得像。不要、不要露出马脚。”

李小娟想说什么,看看王宝发脸色,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出门。

王宝发关好门,突然跪在地上磕头,口中喃喃:“姐,我、我对不起你!”又磕一个:“姐,你、你原谅我。”再磕一个:“姐,我、我也是没办法。”接着趴在地上哭起来。

监视室里的杜海对鲁维亚说:“老师,看了这段你有什么感想?”

鲁维亚沉重地说:“有位哲学家说过:在金钱世界里,一些人为了两倍的利润可以铤而走险,为了三倍的利润可以不要性命。至于礼义、廉耻和良心,根本顾不上了。此言不虚呀。”

杜海和米华思索着点点头。

鲁维亚说:“咱们看看第二大户室的情况吧。”

杜海说:“这得看录象了。”他操作录象存储器开始播放。

第二大户室里是两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女。男的西装革履,文雅潇洒。女的衣着时髦,相貌娇柔靓丽。

杜海看看花名册说:“这男的叫赵永波,女的叫陈丽娜。”

赵永波站在地上紧皱着眉头叹气:“这下倒大霉了,投进去的一百万元得赔进大半,挪用的公款可怎么还!”

陈丽娜坐在沙发上揪着染成金黄色的大波浪卷发痛心疾首:“都怨我,给你出了个馊主意,栽进坑里了。”

赵永波苦着脸说:“咱俩都有责任。结婚讲排场,欠了一屁股债。想靠炒股翻身,可又雪上加霜。”

陈丽娜看着丈夫眼神露出恐惧:“永波,公款还不上我们都得进监狱吧?”

赵永波痛苦地揪着衣服前襟:“监守自盗,通同作弊,咱们谁也跑不了。”

陈丽娜恐怖地联想:“漆黑的牢笼,又冷又湿,耗子在地上乱窜。一天三顿窝窝头就咸菜疙瘩。还要被人押着做苦力,孙子样的挨骂……”她盯着赵永波又问:“还要挨打吧?”

赵永波悲哀地点点头:“完全可能,就是狱警不打你,犯人也会打。”

陈丽娜捂住脸哭起来:“天哪,这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

赵永波痛苦地呻吟:“昨日入洞房喜气洋洋,今日进牢房凄凄惨惨,我们这是什么命啊。”

陈丽娜忍不住趴在丈夫身上哭起来。

赵永波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安慰说:“我们同在监狱里,有难同当。每天放风时可以见见面,互相安慰,日子也能好熬些。”

陈丽娜慢慢抬起头来:“永波,你还记得结婚前你对我说的话么?”

“什么话呀?“

“为了我你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跳冰窟窿。”

赵永波不知妻子为什么提起这话,有些困惑:“是呀,我是说过,怎么啦?”

“这次你就把罪名一个人揽过去吧。就说公款是你一个挪用的,炒股全赔光了。这样我可以在监狱外用剩下的钱过日子,帮你疏通。一个人留在岸上总比两个人都掉进冰窟窿强,你说是不?”

赵永波吃惊地盯着妻子:“你说让我一个堵枪眼,掩护你撤退?”

“没那么严重,你总有出来的那一天么。”

“等我重见天日,家中还会有我的位置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陈丽娜撒娇地搂住丈夫的脖子,“放心吧,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地老天荒。”

“鲁岛现在还会有孟姜女么?甭说是进监狱,就是两地分居时间长了还打离婚呢。”

陈丽娜抱住丈夫肩膀发誓:“我能做鲁岛当代孟姜女,再次哭倒长城,为了你经受任何严峻的考验。”

赵永波盯着妻子妩媚的双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考验我。”

赵永波笑了笑:“那我现在就考验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甭说是一件,就是三件、五件我也能答应。”

“说话算数?”

“绝对算数,你快说吧。”

“那我就说了。咱俩可否换换位置?”

陈丽娜奇怪地看看丈夫坐的地方:“你是说咱俩换换坐的位置?干嘛?”

“我是说咱俩换换命运的位置,你跳进冰窟窿,我站在岸上。”赵永波盯住陈丽娜又加重语气:“你替我进监狱!”

陈丽气急败坏:“你,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你,简直是……是一个……”

“你刚说过你可以为了我接受任何严峻考验。”

“你这是什么考验?你这是阴谋诡计!”

赵永波笑了笑:“看把你急的,你真是沉不住气呀。其实,我进监狱倒没什么,我只担心我妈。她守寡把我这唯一的孩子拉扯大,一直把我看作命根子。我进了监狱,她会着急伤心活不下去。”

陈丽娜突然笑了:“你这就不是考验我,而是考验你自己了。”

“此话怎讲?”

“你提出了当今全世界考验丈夫的一个流行命题:大难当头,要母亲还是要妻子?”

赵永波皱皱眉头说:“这个问题还挺难解答,让我好好想一想。”

片刻后赵永波抬起头来:“我想好了。”

陈丽娜紧盯住丈夫:“你要谁?”

“我两个都要。”

“如果这不可能,只能要一个呢?”

赵永波吞吞吐吐:“那,如果,如果我要我妈呢?”

陈丽娜冷笑一声:“哼,可见我在你心中根本没有位置。既然你无情,我也就无义,我宁可咱俩都进监狱,也不能便宜了你!”

赵永波微微一笑:“丽娜,这不过只是个假设,一个模拟考试,你何必当真,气哼哼地拔刀相见呢?

陈丽娜面色缓和了些:“永波,那你的真实意思是……”

“我一个人进监狱。我也要说服我母亲坚强地活下去,等我出狱。”

陈丽娜喜形于色:“太好了!这才是我的好丈夫!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上前搂抱丈夫。

赵永波挡住妻子:“至于你嘛……”

陈丽娜急忙说:“你放心,我会等你回来的。”

赵永波摇摇头:“不,你不必等我。你可以改嫁。你还年轻,不要为了我耽误了你的青春。”

陈丽娜摇头:“不,我不会……”

赵永波伸手捂住妻子的嘴:“你先不要忙着回答。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监视室里的米华问杜海:“你说陈丽娜会真心等他的丈夫回来么?”

杜海摇摇头:“难说。”

米华又说:“我要是赵永波的妻子,就会真心等他。他还真是条汉子。”

杜海又摇摇头,笑说:“你现在说得好听,真要遭了事,还不知怎么样呢?”

米华柳眉竖起:“你什么意思?”

杜海笑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水性杨花。”

米华叫道:“你别歪曲,说女人是水做的,是说女人冰清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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