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搭救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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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礼沉声道：“回答我！我知道你们驱魔师神通广大，但若真欲一战，也别欺人太甚！”</p>

鸿俊沉默良久，而后答道：“景珑听皇帝的。”</p>

“你看看陛下！”陈玄礼从马上倾身，蓦然揪着鸿俊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现在还认得清谁？”</p>

鸿俊喘息不已，陈玄礼又道：“回答我！”</p>

“听太子的。”鸿俊最后说道。</p>

陈玄礼这才放开鸿俊，鸿俊说：“我去找杨家人。”</p>

“我再问你一句。”陈玄礼说，“杨国忠的真身是妖怪，是不是？”</p>

鸿俊蓦然转头，望向马车，再注视陈玄礼。</p>

鸿俊：“是，但其中内情……”</p>

“我只问你是不是。”陈玄礼沉声道。</p>

鸿俊不说话了。陈玄礼又问：“虢国夫人也是妖怪，是不是？”</p>

“但贵妃不是！”鸿俊已隐约感觉到杨家处境的危险，怒道，“放过她罢！你们皇帝身边只剩下她了！”</p>

“若非杨家这群妖孽作祟！”陈玄礼沉声道，“吾皇何至于落到如今众叛亲离的境地？”</p>

鸿俊手持令牌，沉声道：“我会追上你们，陈玄礼，你有胆子就在我回来之前动一下贵妃试试。”</p>

“你当真要与奸妃合谋，助纣为虐？”陈玄礼说，“想想清楚。”鸿俊则不待他多言，便策马而去。</p>

秋高气爽，长天杳阔。香樟树下，树干垂下两条绳索，拴着个木板，随着风轻轻晃动，小鸿俊坐在秋千上发呆。小李景珑匆匆过来，放下手上的书，跪到秋千前，抱着小鸿俊，侧过耳朵，隔着薄薄的衣服，在他小胸膛上听了听。</p>

小鸿俊：“？？”</p>

“你信我么？”小李景珑说道。</p>

小鸿俊问：“信什么？”</p>

小李景珑答道：“将你的魔种取出来，再用我的法宝，重新给你做一次三魂七魄。”</p>

小鸿俊问：“会很痛吗？”</p>

小李景珑摇摇头，却带着迟疑，黯然道：“也许。”</p>

小鸿俊注视小李景珑，末了轻轻地点了点头。</p>

“跟我来。”小李景珑牵起他的手，趁着两家没人，带他从后门溜了出去。</p>

“你有什么法宝？”小鸿俊穿着木屐，在巷里奔跑，小李景珑回头，答道：“心灯，不是我的，借回来用的。”</p>

“不用还吗？”小鸿俊又问。</p>

小李景珑：“……”</p>

长安入夜，雨水瓢泼，鸿俊纵马穿行于长安街道，来到杨家门外，内里早已空了，无数宝物胡乱堆叠，古董、字画、珠宝，就这么扔在暴雨下。</p>

“有人吗？！”鸿俊抹了把脸，喊道。</p>

空空如也，鸿俊捡起一幅画，扔进厅内，再次上马，在长廊、后院、花园内骑马穿行，再找不到活人，想必早已各自逃亡。他深吸一口气，想回驱魔司看一眼，但不知为何，阴错阳差就想起了另一户人。他当即出了巷子，拐过两条大道，进入另一条小巷。</p>

“有人吗？”鸿俊撞进一户人家，见门半开着慌忙下马往里间去。这是陈子昂后人的家，鸿俊匆匆进了房内，只见榻上躺着一人一小孩，那人乃是段氏。小孩见鸿俊来了，只做了个“嘘”的手势，说：“别吵醒了我娘。”</p>

鸿俊在他还是婴儿时便见过数面，一别数年，没想到竟是这么大了，当年第一次来寻找陈家后人那天，这孩子将近一岁，如今三年过去，已是有四岁。</p>

鸿俊道：“怎么还在睡觉？赶紧出城去……你没事吧？”</p>

他伸手去摸段氏额头，段氏却已浑身冰凉，不知何时死了。</p>

鸿俊：“……”</p>

鸿俊本不知为何想起心灯原本的主人，正打算带来令牌，若段氏尚未出城，交予她带着孩子去避难，没想到却看见了面前一幕。原来段氏入秋时染了风寒，渐一病不起，幸而手上有些银钱使用，便由左邻右里每日煎汤送药，代为照顾。直至三日前安禄山大军围城，长安城中百姓开始逃亡，一夜间整坊逃得干干净净，再无人看顾这娘俩。段氏久病不愈，到得弥留之际，竟发起高烧，烧了一夜后便即撒手人寰。</p>

这孩子在榻畔坐着，饿了便吃些灶台上的冷馒头，尚不知母亲已死，只以为她睡着了。</p>

鸿俊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如何劝这孩子，说时迟那时快，院外竟是一声巨响，孩子吓了一跳，鸿俊又快步奔出，察看天色。</p>

血雨停了，瞬时狂风大作，黑云再次涌来。</p>

孩子问：“妖怪要进城了么？”</p>

鸿俊一个翻身，上了房顶，朝远处眺望，只见黑云滚滚，开始入侵长安。</p>

“听谁说的？”鸿俊问。</p>

孩子答道：“他们都这么说。”</p>

鸿俊又问：“你叫什么名字？”</p>

孩子说：“陈奉，我知道你，你是我家的恩人。”</p>

鸿俊：“……”</p>

陈奉自言自语道：“我娘说，你和李长史时常接济我们，让我好好念书好好做人。”</p>

“你才多大。”鸿俊低声道，“就念书了？”</p>

“我认得好多字了。”陈奉说，“你是来带我们走的么？我去叫娘醒来。”说着就往里头跑，摇晃段氏。</p>

鸿俊不忍地闭上双眼，陈奉连着叫了一会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叫声里带着哭腔，紧接着又有种不知所措的惶恐。</p>

“没时间了。”鸿俊一阵风进去，抱起陈奉，陈奉喊道：“我娘还没起来！”</p>

“她死了。”鸿俊想到母亲，蓦然万千悲痛，一齐涌上心头，抱着陈奉上马，陈奉瞬间大喊道：“没死！她没死——！”</p>

“她死了。”鸿俊重复道，他抱紧了陈奉，不顾他大喊大叫，纵马冲出了小巷。整个长安一片混乱，到处都在设法出城，城外玄冥筑起的冰墙已垮塌，远处更传来吞地兽的嘶喊。</p>

刹那城中犹如末日到来，陈奉喊道：“你要带我去哪里？！”</p>

“听话！”鸿俊朝陈奉喝道。</p>

陈奉顿时被吓得不敢作声，瑟缩在鸿俊怀中，不住发抖。鸿俊驻马西市，偌大一个西市早已空空荡荡，犹如废墟一般。他想将陈奉交给杨贵妃，然而眼看六军情况，颇不安全，只得带回驱魔司去想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