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平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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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俊心想那你身上的鳞片是怎么来的？</p>

“猜对了。”裘永思仿佛又窥见了鸿俊的内心，笑着说，“我爹是条龙。”</p>

鸿俊：“！！！”</p>

裘永思画完一张，放在一旁，抬眼望鸿俊，又侧过身，说：“想摸摸看么？”</p>

“可以吗？”鸿俊十分好奇。</p>

裘永思笑着说：“别让长史撞见就成，不然得害我挨揍。”</p>

“还是算了。”鸿俊一手扶额，裘永思不说，鸿俊还没往这处想，夤夜两人独处，万一李景珑过来，看见自己在摸裘永思，估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p>

“你看？”裘永思又说，“我这儿也有呢。”</p>

裘永思转过背脊，龙鳞的痕迹非常浅，在月光之下，却带着依稀反光，银白色明晰可见，从背脊一路延伸到腰间，被长裤挡住。</p>

鸿俊说：“你爹是条龙呀！”</p>

换了旁人，定十分惊讶，但鸿俊的爹是孔雀，养父又是凤凰，见裘永思有龙的血统，不过也只是“你好你好，原来你也有一半是妖怪”的程度而已。这么想想，算上苍狼白鹿，驱魔司里就快沦陷了，别待会儿阿泰与阿史那琼也是妖，最后剩李景珑才是正儿八经的人，那才是天意弄人。</p>

“骗你的。”裘永思笑道，“我爹不是龙，是龙还会被人杀吗？”</p>

鸿俊一想也是。</p>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裘永思说，“爷爷就带着她进了镇龙塔去，恳求一条龙，助她顺利生下我，那龙便赐了她一口龙气，生下我来，身上便有这痕迹了。”</p>

“哦——”鸿俊点头，点评道，“不过身上有龙鳞，简直太帅了！”</p>

裘永思画了四张符，递给鸿俊，鸿俊便将它们摊开，裘永思说：“就喜欢和你闲聊，咱们家鸿俊见多识广，也不带大惊小怪的。”</p>

“见多识广”安不到鸿俊头上，从不大惊小怪倒是的。鸿俊注意力从来就不在他人是什么出身、什么来头、什么家世背景上。他看着手边晾干的符，问：“这些符是做什么用的？”</p>

裘永思答道：“布阵，进塔时，就与这瓶子放在一处。”</p>

“有啥效果？”鸿俊问。</p>

“天地循环，众妙之门。”裘永思低头画符，随口道，“让塔里的时间变慢，变得很慢、很慢。有多慢呢？你在塔里，几乎感觉不到光阴流逝，但在人间，早已沧海桑田……”</p>

李景珑：“一百三十五年？”</p>

裘虬：“一百三十五年。”</p>

李景珑一时就像在做梦一样，盯着裘虬看，心想是不是得给他找个大夫。他说：“您告诉我，裘永思的娘，与鸿俊的娘是一个人？他们是两兄弟？！裘永思一百三十五岁了，鸿俊今年刚十七？？？”</p>

“正是如此。”裘虬道，“确切地说，他们的娘，都是瑶姬在某一世的转生。”</p>

“瑶姬又是谁？”李景珑难以置信道。</p>

裘虬提及这个名字时，那苍老的脸庞上现出笑容，皱纹挤在一起，就像个小孩儿般天真，答道：“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儿。”</p>

李景珑道：“等等……我实在不能接受……老……前辈，您发誓您没骗我？”</p>

“猢！”裘虬怒了，说，“骗你个小辈做什么？！寻开心么？”</p>

李景珑心里险些抓狂怒吼，你本来就是在拿我寻开心吧！</p>

两人对视片刻，裘虬仿佛陷入了一个久远的回忆里，说：“一百三十五年前，永思出生那天，正是他爹被绞死的日子……他娘那一世的名字，唤作‘李舜英’。永思是在塔里出生的。‘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舜英生下他后，为他起名为‘永思’，让他随我姓裘，离开镇龙塔后，便不知所踪。”</p>

“我与她约定。”裘虬说，“无论再过多久，身在何地，有生之年，都得到西湖来，再见我一面，看看她与阿摐的孩子。”</p>

那茶室内，李景珑已良久说不出话来。</p>

“阿……阿摐。”李景珑说，“是永思的父亲？是我所知的那个阿摐？”</p>

“正是。”裘虬朝案上碗中斟茶，搅开，再递了一碗给李景珑，李景珑接过时，一手不住颤抖。</p>

百余年前，所谓“阿摐”，还有另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杨广！</p>

“她不知在何时，已经死了。”裘虬出神地说，“再出现在我面前时，她已投胎转世，从头来过，忘了一切，却仍记得与我的约定。她忘了自己还有个孩儿，在镇龙塔中，她有了新的家，新的爱人。”</p>

裘虬一时唏嘘不胜，却仿佛视李景珑如无物，又说：“有了另一个孩子。他与永思相识，今日我觉得，这一切当真是缘分。且这缘分，又都落在了獬狱身上，当初若非它将噎鸣的骨灰盗出镇龙塔，这俩孩子，兴许永远也不会认识。”</p>

“你爷爷多老了？”鸿俊问。</p>

“你看他像多老？”裘永思答道。</p>

鸿俊猜了八十，九十，一百，裘永思都笑着摇头，最后说：“我也不知道。他有时在塔里，有时在塔外，这岁数可乱了，算也算不清楚，按人间的岁月，距离他说的出生那年，已有个百余年了吧？”</p>

“獬狱逃出来是两百年前。”鸿俊好奇道，“噎鸣的骨灰被带走以后，塔里头的时间，不就恢复正常了么？”</p>

“噎鸣的龙魂还在呢。”裘永思说，“只是它的魂力已经越来越弱了，两百年前，獬狱杀了它后，它的魂魄还在艰难地支撑塔内的时光封印。起初塔里一天相当于人间一年，后来是两天，再后来是三天，一年年过下来，塔中光阴也越来越快……”</p>

“会有什么结果？”鸿俊问。</p>

“一旦噎鸣的龙魂彻底消散，镇龙塔内外时光最终等同。”裘永思说，“封印就会彻底失效，再也无法补起来了。”</p>

“龙们就会跑出来么？”鸿俊又问。</p>

裘永思答道：“自愿住在里头的龙不会，但关在下层的蛟会，人间将大乱，比天魔还要麻烦。”</p>

“有多少条？”鸿俊皱眉问。</p>

“几千？”裘永思画完最后一张符，九张符全部摊开，朝鸿俊笑了笑，说，“上万？没数过。”</p>

鸿俊心想那确实够受了，一条獬狱都能把长安折腾成这样，几千条一起出动，都能把太行山给拆了。</p>

“不过獬狱不一样。”裘永思说，“它从一逃出来，就带着噎鸣的骨灰，这骨灰有逆转因果与时间的力量，若没有它，不过也是寻常一恶蛟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