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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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流转，她全然破不了这个庞然大物的防御。</p>

她的蘑菇也抽不动谢无妄。</p>

抬头一看，坑洞上方隐隐已能看见一圈黑黑的头发顶了。</p>

可以预见的是，要不了几息时间，这些僵尸般的海民就会一个接一个飞扑下来……</p>

宁青青无暇犹豫，指尖探出菌丝，“嘭”一声在头顶展开一只巨型蘑菇伞，将自己和谢无妄罩得严严实实。</p>

就在巨伞张开的瞬间，第一个海民已扑了上来，砰地撞在了蘑菇帽上。</p>

宁青青急急调取那些从黑色孢子中弄来的硬刺，密密地铺在伞帽外面。</p>

刚布防完毕，恐怖的感知便清晰地传了进来——那些海民开始用嘴啃、用手挠，拼命掰她的蘑菇刺。</p>

撑不了多久！</p>

外面的浮屠子，同样也撑不了多久！</p>

“谢无妄！”宁青青险些震破了嗓。</p>

遗憾的是，这个家伙简直比塑像更像塑像，八风不动，依旧绷着那张心如止水的俊脸。</p>

“元神不在……”</p>

蘑菇伞上密密麻麻的啃咬声让宁青青有些心浮气躁，她捏紧了双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p>

金光。</p>

法器不可能是人。</p>

只可能是……</p>

脚下的广场！</p>

广场、塑像、这个坑……都泛着同样的金光。</p>

神器，妄境？！</p>

宁青青醍醐灌顶。</p>

她匆匆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次跌入妄境时，谢无妄是如何进来的。</p>

额头贴额头。</p>

她深吸一口气，听着蘑菇伞上第一根硬刺发出断裂声，眼一闭，心一横，搂住谢无妄的肩膀，踮脚狠狠撞了上去……</p>

肌肤相触。</p>

她心中焦急：“谢无妄！是我！”</p>

金光泛滥。</p>

奇怪的是，宁青青并没有直接进入妄境之中，恍惚之间，她竟听到了谢无妄与别人的对话声。</p>

同他说话的是个苍老的声音。</p>

那个声音十分缥缈：“神器千机盘制造的妄境非同一般，它会把往昔一幕重复千遍，在最后一遍时，千层妄境中的一切苦痛，将会同时加诸你身。你确定要为了一个早已没有意义的答案生受这一切吗？真的值得？”</p>

谢无妄只发出了他惯用的轻笑。矜慢得要死。</p>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你啊，一点都没有变。我其实，真的不希望你来。”</p>

“孟憨。”谢无妄总算开口了，一字一顿，“千机妄境结束那一霎，我会亲手抓住你这只器灵，以搜神之术将你的灵体凌迟千万遍，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对方又叹了一声：“不用你激我，我也会全力以赴，不会留情。千机妄境一旦开始，你无法反抗，也无法后悔。倘若挺不过去，你休要怨……罢了，你怎可能不怨我……唉……”</p>

谢无妄温存冰冷的轻笑声消失在一片金光之中。</p>

宁青青眼前飞速晃过画面。</p>

她看到了少年模样的谢无妄。他的面容比如今要稚嫩一些，精致的唇角微微向下抿着，显出些外露的坚毅。</p>

一个面容极其憨厚和蔼的老人红着眼、颤着手，将少年谢无妄拥入怀中。</p>

在他微微松下肩膀，半阖双眸之时，老人竟陡然出手，将他的半根脊骨生生抽出了身体！</p>

宁青青心神巨骇，脑海一片空白。</p>

谢无妄，竟有过这样的过往！</p>

“孟、憨！”少年谢无妄震惊充血的瞳仁狠狠震颤。</p>

妄境结束，妄境又生。</p>

一遍一遍，宁青青眼前飞速划过一幕幕相同的妄境。</p>

她知道，这个妄境要重复九百九十九遍，然后在最后一遍的时候，千次抽骨之痛将降临在谢无妄的身上。</p>

他生受这些，是为了一个答案。</p>

看见少年谢无妄难以置信的痛苦眼神，宁青青知道，他要抓住这个他曾全心信任过的老人，问他一句为什么。</p>

这个名叫孟憨的老人曾在谢无妄年少时背叛过他，不知为何，竟变成了器灵。</p>

难怪谢无妄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p>

念头闪动之时，飞速流逝的重复画面凝固了下来。</p>

宁青青感觉到身躯一沉，竟是踏上了实地，落进了妄境之中。</p>

这是一处隐秘的树林，老人正颤抖着，拥向少年谢无妄略显单薄的身躯。</p>

周遭的一切沉得令宁青青有些喘不过气，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最后一遍妄境——所有感受和苦痛都叠加千层的最后一重妄境。</p>

宁青青心中焦急。</p>

她知道自己的蘑菇正在被海民们撕碎，撕完了蘑菇，他们也会把她的身体撕成一地血絮。还有正在拼死牵制瀛主的浮屠子……他大概已经被削成一个瘦子了。</p>

来不及多想，宁青青合身扑上去，从背后搂住了少年谢无妄单薄的身躯。</p>

“谢无妄！醒来！快点醒来！”</p>

她能够感觉到，谢无妄强大的魂魄在这具略显清瘦的躯体中猛然一震。</p>

她还没回过神，老人那只凌厉的手已带着风声袭来，刺入她的后背，抓住了她的脊骨。</p>

“啊啊啊啊——”</p>

千倍的剧痛叠加，皮肤、血肉被撕裂的感受千层交叠，清晰分明地袭入脑海。</p>

痛到瞬间失神之后，宁青青反应了过来，自己，帮助谢无妄挡了伤害。</p>

刚想打退堂鼓时，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p>

这！正是她苦苦追寻了许久都没能摸到的路子啊！</p>

她一直在抽丝剥茧地对付邪恶孢子，却始终欠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经验，以致屡战屡败，此刻她忽然便悟了，她缺的，便是自己被抽丝剥茧的经验！</p>

只有亲身经历过，她才能真正感同身受，抢夺先机，先一步封住黑色孢子的动作。</p>

宁青青痛得神魂直颤，也激动得魂魄冒烟。</p>

这，正是她需要的宝贵经验。</p>

真是瞌睡来枕头……</p>

千层痛楚条分缕析，降临在她的身上。</p>

有过这一路痛着拆孢子的经历，宁青青很快就对痛感麻木了，她极致专注地开始感受“被迫害的黑色孢子们的感受”。</p>

很快，她发现自己怀中的少年谢无妄在颤抖。</p>

宁青青：“……”痛都替你扛了，还抖什么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