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不是神灵，便是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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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姆达尔守在我身边，你或许觉得这是在浪费一位传奇武僧的宝贵时间。可是你要知道，海姆达尔最重要的工作并不是伺候我，而是在我无法控制异发圣印的时候，由他及时出手制伏我那嗜血的长发，使我心中那头狂乱的怪物平静下来……”</p>

卡斯蒂斯爵士抬头看了乔安一眼，神色变得更加复杂。</p>

“你可能会觉得，这些理由都太牵强，如果我实在不方便与孩子们住在一起，不能时常与她们见面，最起码应该保持通信才对。”</p>

“理当如此，可惜我办不到。”</p>

“乔安，当我离开家庭第一年的时候，如果可以战胜自己内心的懦弱，克服敏感的自尊，主动提笔给妻女写信，只要迈出这第一步，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往后的日子里也一定可以与家人保持通信往来。”</p>

“可惜，事实上我并没有那样做。”</p>

“第一年没有写信，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高兴的事可以与家人分享，又落不下面子在信中抱怨自己的苦恼，连累家人为我操心。”</p>

“我总是自我安慰，欺骗自己工作太忙，身体不适，心情不佳，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p>

“过段时间，等我的处境有所好转，不那么繁忙，或者有什么好消息值得与家人分享，一定给家里写信。”</p>

“我曾无数次下定决心，明天一定给家人写信，然而明天推到后天，一年又一年就这么过去，时间拖得越久，心中的壁垒就会堆积的越高，与远方家人的隔膜也变得越来越深，提笔写信也越来越难。”</p>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不要说给家人写信，就算是双脚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对我来说都比踏上刀山火海更难……”</p>

卡斯蒂斯爵士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苦笑。</p>

“你可能无法理解这种矛盾的心情，我的孩子，因为你还年轻，我希望你这一生永远不要体会到这种心情，那实在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p>

乔安倾听默默这位老人发自内心的忏悔，自己的心情也难以平静。</p>

事实上，他完全能够理解卡斯蒂斯爵士复杂而又自责的心态。</p>

因为他也曾近乡情怯，也曾无数次兴起逃离家庭离群索居的冲动。</p>

人类社会为他安排的位置就像一双尺码过小的鞋子，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周围的人们对自己很友善，可他还是会时不时的感受到别扭、痛苦乃至窒息。</p>

正如卡斯蒂斯爵士心中饱含自责，乔安也无法把自己的痛苦归咎为他人。</p>

对他而言，“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折磨，越是融入人群，融入社会，卷入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这种痛苦就越深刻。</p>

身处人群当中，他人的存在就好比一个个自成一体的力场，时时刻刻对你施加引力或者斥力，不断的挤压你或者撕扯你，使你感到莫可名状的痛苦。</p>

在这样一个社会里，他人对你是好是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而言，他人即地狱。</p>

这当然不全是他人的错，特别是乔安这种情况，身边的人几乎全都待他以善意，道德与理性都不允许他怨天尤人，他只能将自己的别扭处境归咎于自身。</p>

此身所在是“天堂”，周围的人们都是天使，唯独你自己是魔鬼。</p>

在魔鬼的眼中，“天堂”反而是令人难受的“地狱”，“地狱”才是他的“天堂”。</p>

不是他人的错，也不是世界的错，全是你自己的错。</p>

乔安觉得，卡斯蒂斯爵士的心态与自己相似，或许这就是他不得不逃离家庭与亲情的根源，尽管这让他非常自责，时常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深深忏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