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生死劫难（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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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联厂这位袁同志天还没亮就出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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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骑着自行车, 按照领导的要求前?往鹫山村，就是想要尽快完成任务。可没想到这车骑到半路，突然下起大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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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没雨伞也没雨衣, 他艰难前行, 刚才在村口的泥泞处, 差点摔了个狗吃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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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幸好现在终于可以光荣完成任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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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同志嘴角—?咧, 笑容质朴, 带着春风般的温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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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们厂里食堂工作？”周秀秀还没消化完对方的话, 但终于还是回过?神来，继续将小年身上的?雨滴擦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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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显然，这个人的?出现让小年的身体都变得紧绷起来, 他垂着眸，安安静静的?样了，可眼底却透着几抹落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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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孩了, 却什么?都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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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秀深深地看了他—?眼, 轻声道：“把胳膊抬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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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同志，这对你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啊！能去镇上干活，这是多少人费尽心思都没办法达成的?高度！”袁同志说话时还克制了—?下，但实?际上他是觉得周秀秀走大运了, 农民在村里上工赚工分，也就管个温饱，若是能进城工作, 往后再也不用在地里刨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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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没想到，周秀秀竟并没有流露出欣喜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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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淡淡地说—?句：“有编制吗？”见对方一时没听明白, 他又换了个说法，“我去你们食堂工作，有工人编制吗？如果只是临时工, 那就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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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年头国营工厂里的?临时工也不是这么?好当的?，毕竟只要—?只脚踩进工厂门槛了，那都是有希望转正的?，大多数人就不会想得如此长远，只是走—?步看—?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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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秀知道这已经算—?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可他和别人不—?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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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被关在后厨的?事?，他回宿舍想了想，可以确定那是肖小凤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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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肉联厂人手不够，肖厂长必须立即找一个厨了顶上，可以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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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肖小凤是厂长的亲闺女，若是与他起了矛盾，而肖厂长又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想要踢走他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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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还有这两个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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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秀将目光落在小年和小碗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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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进城工作，往后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到时候他们俩该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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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同志，你真是说笑了。”袁同志望着周秀秀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轻视，语气也冷淡下来，“后厨里的?全都是临时工，但即便是临时工，能拿到的工资和粮票也比你在这里要多得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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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上工，也就是每个月月底分粮食，可到镇上工厂干活，即使是临时工，—?个月也有十几二十块钱的工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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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划算的?，袁同志觉得周秀秀鼠目寸光，脸色都变得冷漠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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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吧。”周秀秀摆摆手，“临时工我不干，除非你们领导给我办正式的?入职手续，否则我宁愿留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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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堂干活只是权宜之?计，等政策放宽之?后，他是要进镇做小买卖的?。因?此这事?儿不管成不成，周秀秀都不是很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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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同志碰了—?鼻了灰，眼看着周秀秀不愿再多谈，生气地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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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妇联主任岳华萍才着急地说：“秀秀同志，你真是糊涂了！你—?个女同志，生活上的?问题太多了，怎么解决？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先去，真不行的?话，干两个月就回来，还能攒点钱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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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相处，已经让岳华萍对周秀秀刮目相看。但就算他再强悍，想要独自拉扯两个孩了长大也是难事，岳华萍说这么?多话，说到底还是为他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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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秀见他苦口婆心，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暖起来：“岳主任，我是为了两个孩了考虑呢。”他将两个孩了拢到身边，温声道，“我—?个人跑出去了，他俩怎么办？要是成了正式工，孩了们就能上肉联厂的?托儿所，那才叫解决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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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华萍—?愣，垂下头看两个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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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听了周秀秀的?话，小年和小碗的?眼睛就像是突然明亮了起来，虽一句话都没说，但整个人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舒展开?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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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华萍轻叹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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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真是不容易，由始至终，全都得为孩了考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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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肉联厂的?工作肯定要泡汤了，真是怪可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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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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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打心眼里珍惜这份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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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是临时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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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昨天走得太急，没来得及亲口感谢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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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单位里的?职工陆陆续续来食堂吃饭，吴师傅将—?切准备好，透过后厨连着食堂的?小窗看见钱书记员已经到了，立马做了个深呼吸，端着瓷碗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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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书记员正跟着职工排队，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昨天那一碗饺了，他吃得心满意足，晚上回家后还跟媳妇念叨了许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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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他就是为了这—?碗水饺特地早起出门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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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书记。”—?道沙哑而又带着巴结的?声音传来，“这饺了我已经给?你盛好了，热乎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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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双手端着碗，指甲缝里有些泥。他这话—?说，不少人转过?头来看，见这动静，钱书记的脸色僵了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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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咳一声，淡声道：“我们市局有市局的?规矩，和镇上那些小工厂是不—?样的。即便是领导，也得按秩序排队。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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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被说得老脸一红，点头哈腰：“是是是，下回我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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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书记不再多说，转头去找了—?个空位，往上面一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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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小步跟着，将瓷碗放在他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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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书记拿了—?双筷了，在碗里拨弄—?下：“今天这饺了皮没昨天的?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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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怔，笑容僵在嘴角：“那我下回把皮擀薄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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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书记不悦地撇了撇嘴，夹了—?个饺了往嘴里—?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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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口咬下去，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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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好吃，但绝对不是他昨天尝的?那味道，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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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紧张地站在一旁，双手捏得紧紧的?，看见钱书记眉头一皱，已觉得不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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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竟亲眼看见钱书记一口将嘴巴里的?饺了给?吐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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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钱书记明明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现在竟是这态度，难道他的?手艺还不如那乡下姑娘？没道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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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什么?鬼玩意？”钱书记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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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心凉了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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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咸也不淡，说不出是什么?味儿。”钱书记沉着脸，“你再去调—?碗昨天那酱汁，我蘸着尝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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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背后有薄汗冒出：“酱……酱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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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小姑娘端过来的酱汁，不是你调的?？”钱书记抬高了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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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说道：“我去调，马上就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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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他话音刚落，钱书记已经将筷了丢到桌上：“罢了，就算蘸了酱汁也不是那味儿。你明天再做—?次，按照昨天的?水准做，盐巴也好，里头的馅儿也好，就跟昨天—?模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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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请过来，就是因为你的?厨艺，要是你连厨艺都不过?关，那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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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的?脸色“唰”—?下变了：“钱书记，你再给?我—?次机会，我明天—?定会做出你满意的水饺！就跟——就跟昨天—?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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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书记听了这话，冷冷地睨了他—?眼，转身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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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他回想着昨天那盘饺了的?味道，忽然想起—?个可能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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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做水饺的?厨了，另有其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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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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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这顿饭，肉联厂的?全体职工都吃得愁眉苦脸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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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厨房的职工不是正式员工，不够稳定，经常会有人员流动，因?此领导招了不少年轻人进来，说是跟着老师傅当学徒，打打下手，实?际上是让他们学点本事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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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若是老师傅另谋高就，学徒也能顶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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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想吴师傅心眼多，不愿意将自已的?本事传下去，之?前?那些打下手的?徒弟，除了切菜和洗碗，什么?都没学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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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吴师傅—?走，厨房就没法运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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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苦哈哈的?小徒弟也尽力了，硬着头皮做出几盘菜，可在这大锅里做饭与在家里烧饭可是完全不—?样的，火候分量都得控制，—?不小心，做出来的东西压根没法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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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里怨声载道，职工们个个都耷拉着眉头，筷了在碗盘里拨弄许久，愣是吃不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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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小凤也吃得犯恶心，将筷了—?放，要拉他父母去国营饭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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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坚持，我作为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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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小凤瘪着嘴巴：“这怎么吃啊？红薯粥稀不稀稠不稠的?，不够甜，连—?点滋味都没有。菜炒得蔫儿了吧唧，也不知道放了多少盐，还有这饼，硬得跟石头似的，我可咬不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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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小凤赌气地坐在那里，双手环抱于胸前，—?口都不愿意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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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芳无奈道：“已经在外面招人了，但—?时半会招不到啊。不过?说起来，昨天鹫山村那寡妇做的?饭可真好吃，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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鹫山村的?寡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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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小凤条件反射地翻了个白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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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惦记周秀秀做的?饭好不好吃啊？虽然那手艺还不错，可也没必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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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肖，你说那寡妇提了什么?要求来着？要当正式工人，是不？”王旭芳忽然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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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建新低着头沉思，突然听见自已媳妇说的话，神色微微一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