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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没好气地拿白布包扎伤口,对于她来说,不论自家崽有多厉害,只要讨不到媳妇儿就没出息。
“儿啊,我先跟你打招呼,王萤是我亲自相中的,我认定了她这个儿媳妇,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便挑个机会送她去苏昌提亲。”
赵雉愣了愣,半信半疑问:“她是苏昌人?”
赵老太当即把她的来历细细讲述了一番,听得赵雉头大如斗,恨不得立马去把黄皮子弄来剥皮。
知子莫若母,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赵老太正儿八经道:“黄皮子掳掠来的谭三娘,你若要放回去我不会插手,但王萤就甭想了,你若偷偷把人给放了,我立马吊死在大门口让你送终。”
赵雉:“……”
赵老太坐到一旁,继续道:“那女郎我仔细瞧过了,是个富贵命,贼旺夫,脸嘴还生得好,性情柔顺,像只小白兔,与你匹配甚好。”
赵雉张嘴想说什么,赵老太却不给机会,“今日太晚了,你早些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说罢便关门离去了。
赵雉憋了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只能回床上躺着。
不过他总能闻到女人的气息,枕头和被褥上都有淡淡的馨香,令他忸怩,翻来覆去很不习惯。
而另一边的梁萤则坐在黑暗里,再也无法入睡。
赵老太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了她,尽管老太太体贴入微,仍旧难掩心中恐惧。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颈脖,今晚的遭遇跟当初在乾政殿里差不多,那男人如凶兽般令人胆寒,通身都是野蛮的杀戮气息。
想到方才被他锁喉压制的情景,梁萤从骨子里生出抗拒,还有他看人的眼神,充满着犀利的审视,令人莫名害怕。
想要逃跑的念头在这一刻累积到了极限。
她不能一辈子毁在土匪窝里,更不想跟那个野蛮又危险的男人有任何牵连。
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赵老太就过来瞧她。
原本梁萤还有些心虚她会追问剪子的事,结果赵老太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关切询问她的颈脖是否难受。
梁萤强颜应道:“还好。”
赵老太用歉意的语气道:“昨晚是一场误会,我也没料到秀秀会这么快就回来,他粗鲁惯了,不知轻重,我把他训斥了一顿,日后定不敢这般了。”
梁萤敛藏心思,没有答话。
赵老太自顾自道:“阿萤莫要被他给唬住了,他平时的性子倒也没这么悍利,其实就跟……就跟家养的鸡差不多。”
梁萤:“……”
这比喻可真他妈有才!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龚大娘的声音,喊她们用早饭。
梁萤在屋里收拾妥当了才出去,她想避开赵雉,偷偷地走到门口探头观望,却见赵雉正站在院子的水槽前洗漱。
那厮一身素白的粗麻短打,灰麻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
他的身量高挑,肩背线条挺直,腰细、腿直、屁股翘,衣衫松垮随意地罩在身上,若是光看背影,倒颇有一股子闲云野鹤的风姿。
梁萤在门口站了会儿,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偷偷前往庖厨。
赵雉却冷不防扭头瞥她。
当时他正拿青盐擦牙,许是见不惯她那副娇滴滴的柔弱模样,忽地做了个恐吓的动作,把梁萤吓得迅速折返回去。
这一幕恰巧被赵老太瞧见了,立马抄起屋檐下的扫帚朝赵雉打了去。
紧接着躲在屋里的梁萤听到了老太太的叫骂声,“你个龟孙儿,明知阿萤胆子小,还这般吓唬她,还想不想讨媳妇儿了?!”
那赵雉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故意道:“黄皮子不干人事,好端端的把人家妇人抢了来,他从哪儿弄来的就送哪儿去。”
这话听得梁萤心中激动,忙探出头,怯生生道:“奴家谢过赵大掌柜体恤。”
谁料话语一落,就听赵老太道:“混账东西,人家一清清白白的姑娘被掳掠到这儿来了,再放回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梁萤连连摆手,狗腿道:“老夫人,阿萤不怕丢清白,更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赵老太严肃道:“女郎家的名节甚是重要,你既然阴差阳错来了蛮鸾村,便是我儿的责任,改日叫他送你回苏昌提亲,全了你的名声。”
梁萤:“……”
赵雉听到这话脸都气绿了,拿着杨枝恨恨地咬,“阿娘,那妇人可是我抢来的?”
赵老太回道:“不是。”
赵雉喊冤,“既然不是我抢的,何故落到了我的头上?”
赵老太厚颜无耻道:“是黄皮子替你抢的压寨。”又道,“我甚是满意。”
赵雉指了指她,被气得把杨枝一丢,连早食都没心情吃,便出了院子。
屋里的龚大娘见状,连忙出来道:“秀秀一大早去哪儿呢,再忙也得把早饭用了。”
外头传来赵雉不耐烦的声音,“去剥黄皮子的皮!”
龚大娘:“……”
赵老太道:“甭管他。”
赵雉被自家老娘气走后,便去了二掌柜李疑那儿。
李疑莫约四十多的年纪,国字脸,面白少纹,一双眼炯炯有神。他是赵雉的左膀右臂,会识字,还是个秀才,是去年逃难到这儿来的。
村里就他有文化学识,无奈运道差了些,考取功名总出岔子,原本有妻女,结果因为战乱,一家老小只剩他孑然一身流落至此。
鉴于他能写会算,又非常正直,是个爱讲道理的人,赵雉便把村里的大小事务交由他打理。
村民们很敬重他,邻里间若有摩擦,会请他主持公道,威望极高,被人们尊称二掌柜。
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李疑从庖厨探出头来,见到赵雉,诧异道:“秀秀昨儿回来得晚,怎这般早就起了?”
赵雉一屁股坐到屋檐下的凳子上,不痛快道:“来蹭早饭。”
李疑抿嘴笑,“你可赶得巧。”
说罢进庖厨端来一钵白粥,一盘烙饼和一碟腌笋前往堂屋。
赵雉一点都不客气,进去拿起碗就舀粥开始用。
他常年在军营厮混,粗糙惯了,进食风卷残云,压根就没有李疑那么讲究,要细嚼慢咽,动作斯文,把文人骨子里的矫情劲儿发挥到了极致。
李疑才用完一碗粥,赵雉就放碗去漱口了。
混了顿饱饭,他开始兴师问罪,说道:“黄皮子行事鲁莽,李二你也清楚,当初他掳掠来两个妇人,为何不放回去?”
李疑默了默,答道:“时下农忙,秀秀把村里的男丁带走大半,除去巡山放哨,养马和外出采买的,村里得力的男丁所剩无几,妇人们家家户户繁杂事多,人手紧缺,难免顾虑不周。”
赵雉皱眉。
李疑继续道:“如今你回来了,那两个妇人是留是放,全凭你做主。”
这锅甩到赵雉身上,再次把他给刺激到了,一张英气蓬勃的脸庞泛着绿,“那狗日的黄皮子,给老子造了这么桩祸事来,今儿一早我就被老娘拿扫帚打了一顿,非得把那娘们留做压寨,这干的是人事吗?”
李疑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干咳一声道:“秀秀今年二十有一,是该讨个媳妇儿放屋里了。”
赵雉:“……”
李疑又道:“我瞧着王小娘子甚得老夫人喜欢,生得也窈窕秀美,听说家中亲眷皆已丧生,就留她一人前往苏昌投亲,是个身世可怜的孤女,秀秀若能将其收入房中,倒也是一桩美事。”
赵雉顿时暴躁,“李二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我阿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又道,“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往我屋里送,是不是嫌我命太长了?”
李疑仔细琢磨了会儿,问道:“秀秀的意思是放了?”
赵雉头痛道:“我倒是想把她弄出去,可是阿娘不允,说若把她送走了,立马拿麻绳吊死在家门口。”
李疑:“……”
赵雉发牢骚道:“那老太太的性子你是晓得的,说一不二,一把年纪了就爱瞎折腾。”顿了顿,“你得空了偷偷去说一说,能把她们打发走就打发了。”
李疑点头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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