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江上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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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剑的剑刃划出一道银亮弧线，也划出鸟鸣似的悦耳之声。弧线在半空腾飞，成为意念中的笔尖，起笔轻灵快捷、收笔稳重端正；转眼之间，一枚书文便成型。</p>

“……光？”</p>

有人一怔：“不是说生机大道？！”</p>

但船长却大喜：“原来云姑娘也有光明大道！这再好不过！这‘护航’核心是请了明光书院的公输夫子题字，公输夫子是工学大道的大家，但师从王夫子，受光明大道影响极深，因此‘护航’二字也内涵光明之意。”</p>

“有同源书文，我必能保住‘护航’不散！”</p>

话音才落，光明大盛。</p>

“光”字升上半空，不断变大，再猛地往前一扑，便融入了“护航”二字之中。整个过程彷如水乳交融，没有半点停滞，仿佛两枚书文天生便是一家。</p>

光明如水，流淌在“护航”上细密的裂纹中，就像胶水一般，将书文之影牢牢粘合。</p>

趁此机会，船长气沉丹田，再大喝一声、高举鱼叉，极力在半空牵出“航”之一字。这枚书文便是纯粹的工学大道，在“护航”稳定下来后，这枚书文往前飞去，融入“航”字。</p>

淡蓝光芒一闪，“航”字彻底修复。</p>

虽说与此前相比，现在的“航”字多了更多稳重谨慎的意味，少了那厚重广阔之感，却总算彻底恢复，没有丝毫裂痕。</p>

然而，“护”字虽然好了一些，却还是斑斑驳驳，宛如奄奄一息的病人。</p>

船长扼腕：“可惜，我却没有‘护’字书文，不能将核心彻底修复！”</p>

云乘月收起玉清剑，咽下一粒元灵丹，转身问：“船长，现在保宁号状况如何？”</p>

船长收起憾色，先郑重一礼，才道：“要再像之前一般，绝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将船身分为两半，以‘航’字为核心重构书文法阵，勉强能保住一船人性命。”</p>

云乘月沉吟片刻：“一半……人会不会太多？”</p>

这时，乐熹跨出一步，朗声道：“我可以‘凝’字维持船身不落。眼下距离雀翎码头还有大半日路程，我坚持一二，应当能到。”</p>

季双锦望着他，双眼放出温柔喜悦的光芒。她正想说什么，陆莹却已经抢先笑起来，抚掌道：“不愧是乐家嫡系的公子，书文造诣果然不凡。那我们就等着开开眼界啦！”</p>

乐熹也微微一笑，受了这夸奖。</p>

季双锦眼神黯然下去。她又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粉黛不施的脸，下意识后退一步，将脸扭向阴影处。她的护卫阿苏皱起眉毛，板着脸看了一眼那头，迈过一步挡在自家姑娘前头，正好把那两人的身影挡住。</p>

事不宜迟，满船修士立即准备起来。</p>

云乘月本想去找季双锦，却见她对自己笑笑，又恢复为那优雅端庄的模样，走到乐熹身旁，若无其事地同他说话，又商量自己两家的人如何安排，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p>

她不禁暗叹一声。</p>

“叹什么气。”</p>

薛无晦已经收了手，保宁号重新回到风浪颠簸里。他继续虚虚拢住她，片刻后手指又在她肩上压实，淡淡道：“你自己也说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自己立不起来，你如何想帮她都没用。”</p>

“那句话可不是我说的。”云乘月本能地说了一句，而后无奈笑笑，“嗯，你说得对，我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小命罢。”</p>

回到甲板后，她又伸着脖子到处看，努力找了找那位卖烤米的老妇人。对方修为境界不足，又上了年纪，云乘月担心她会出事。</p>

不过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对方的身影。云乘月便低声问：“你瞧见那位卖烤米的老人家了么？要是可以，你能不能替我帮她一把？”</p>

薛无晦有些似笑非笑：“她却是不用你帮。若是连她都出了事，恐怕你也办不上忙。”</p>

云乘月一愣，半晌回过味来。合着又是一个和虞寄风一样，装模作样、扮猪吃老虎的人？</p>

她哭笑不得，想想还是说：“那也挺好，至少我不担心了。”</p>

薛无晦摇头：“无聊的善心。嗯……”</p>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你知道我有能力抱住保宁号整艘船，为何不求我出手？你不是最爱乱发善心了？”</p>

“你才爱乱杠我。”云乘月回了一句，才抬起手臂擦擦脸上雨水，“就算我想救人，那也是我的事，你帮我是情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来。何况如果真是……嗯，那谁故意搞事，你出手岂不是暴露了自己？你已经为我出手一次，担了风险，我哪能继续让你冒险。”</p>

他听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p>

船长指挥船员拉紧纤绳，大吼着指挥动作。保宁号应当本来就被设计成能够分离重组的结构，随着船员们的动作，四处的部件被拉了出来，在江面重新组成一艘小得多的船。原先的保宁号变得千疮百孔，却还算立得稳，看着很有几分神奇。</p>

接着，船员们又在两艘船的缝隙上方搭上木板。乐熹率先飞过去，凌空写出一枚“凝”字，让新船更加稳固，以便承受接下来的众多乘客。</p>

人们开始黑压压地往新船挪动。</p>

除了少数第三境修士能够凌空飞过去，大多数人都要经过木板才能到达对面。陆莹抢先一步，足尖点地，飞掠而过，立在乐熹身边，又很是自然地喂了他一粒灵丹，好像还说了什么，但隔着雨幕和人群，云乘月没大听清，只见到乐熹笑得更温柔。</p>

……而她不远处的季双锦，面色更是雪白。</p>

云乘月又叹了口气，喃喃道：“爱慕这种情感真是麻烦又可怕，我一定不能沾身。”</p>

薛无晦低头看她一眼：“胡思乱想些什么。”</p>

说着，他揽着她往后带了带，悄无声息地为她拂去浑身湿漉漉的水汽。</p>

云乘月却是忽然被另一件事吸引力注意力。</p>

在人群里，那黑皮少年洛小孟挤了过来，居然在和季双锦搭话。他的容貌浸在阴雨天中，黑乎乎的不大看得清，说了几句话，却让季双锦对他有点感激地笑了笑。</p>

不过，当他提出要送季双锦去对面时，季双锦摇摇头，扭头道：“乘月，我们一起。”</p>

洛小孟的笑容似乎隐去了不少。等季双锦走开，他扭开头，似乎暗骂了一句什么。</p>

薛无晦评价道：“洛氏的后人没落至此，也真是令先祖蒙羞。他与那陆莹的区别，也就是一男一女罢了。”</p>

话虽如此，云乘月却发现，当洛小孟晃神、脚下一滑而差点跌落江中时，薛无晦却抬手一扶，遥遥将他扯了回来，不让他落水。</p>

她想起，他说过暂时需要洛小孟活着……看来这个人活蹦乱跳，对他而言还是挺重要的一件事。</p>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旋即她便牵起季双锦的手，和她一起走上甲板。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过桥的人了，好像是因为季双锦听从乐熹的话，要给众人做个表率，于是和他一前一后。</p>

要云乘月说，季双锦才是个傻瓜。</p>

……</p>

而当云乘月等人走上甲板，洛小孟那一批人还没完全走上新船时……</p>

保宁号底部一侧，三个男人扒拉住一艘舢板，正商量些什么。</p>

抱笼子的人怯怯道：“太危险了，老大，不然还是算了……”</p>

“不冒险，哪来回报！”</p>

那个凶狠的老大吐了口唾沫，道：“这场风浪来得诡异，要我说，肯定就和这小崽子有关！你没发现，从下雨开始，这小崽子就躁动不安？”</p>

不等其他人说话，老大已经一把掀开白布，从笼子里将那小东西拎了出来。</p>

那是一只天蓝色的小生灵，虽然幼小，却能看出狮头、鹿角、龙鳞、牛尾——居然是传说中已经消失的瑞兽麒麟。</p>

看属性，这是一只幼小的水麒麟。</p>

它浑身伤痕累累，叠着新旧不一的伤疤，在男人手中不断挣扎。</p>

男人抬起手，“啪”一下重重给了它一耳光，打得小麒麟吐血哀鸣，十分可怜。</p>

男人毫不同情，又持刀在小麒麟前腿狠狠一剜，竟是生生抠了一团血肉下来！</p>

小麒麟痛极，两眼流出泪水，不停地哭泣哀鸣。</p>

三个男人却都被江中的变化吸引了。</p>

血肉落入江水中，竟然没有逸出一丝血色。接着，一道旋涡出现。</p>

“一定就是……就是鲤江水府！！”老大大喜过望，“发了，我们发了……！”</p>

不待他激动完，旋涡却陡然扩大；一倍、十倍、百倍，小小的旋涡猛地成了江中巨兽，搅得风浪滔天！</p>

不光是三个男子带着小麒麟顷刻落入水中，保宁号更是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木板破碎，上头的人下饺子一样地掉落下来。</p>

危急时刻，云乘月只记得自己快要走到新船那一头，然后用力推了一把季双锦、将她推上去，只要旁边的乐熹肯伸手，就能把她拉回去，而季双锦肯定也会拉她。</p>

然而，那陆莹却也站立不稳、往江里跌落，那贵公子竟然伸手去拉陆莹，没有去接季双锦的手。</p>

云乘月暗骂一声，反应极快地抽出玉清剑，用力将剑身钉入船身，险险稳住自己和季双锦。护卫阿苏立即抓住季双锦，将她用力往上送去。</p>

云乘月松了口气，正要自己上去，抬头一看，却见那黑皮洛小孟莫名其妙掉了下来，正好和她擦肩而过。</p>

更危险的是，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一根尖锐长钉，划破风雨，即将穿透他的胸膛。</p>

她可以发誓，那一刻她根本什么都没想。</p>

她只是本能地抽剑、扑出去，奋力将那枚长钉击打而出！</p>

“——云乘月！！”</p>

落水前，她听见一声出离愤怒的吼叫。</p>

来不及多说，她依然落入水里。她用力闭上眼、屏住呼吸，却被人用力按在怀里。冰冷的怀抱，隔绝了混浊的江水。</p>

“你发什么疯！！”</p>

他像是愤怒异常，手按得很用力。</p>

云乘月心想，那还不是你非要抱住那货的命？</p>

但在一道光芒过后，她却失去了意识，只感觉自己被什么力量抓住，拽进了某个发出白光的空间里。</p>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抱歉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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