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好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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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乘月等着徐户正进一步解释。</p>

徐户正白净的圆脸上露出几许感慨，还有几分伤感。但待这秋风再一吹，所有这些感触又都消失了。</p>

他只是又说：“宋大家的风采啊……”</p>

云乘月才问：“她很厉害吗？”</p>

“宋大家……怎么说呢。”徐户正露出回忆之色，有些犹豫，“她来浣花城的时候，已经修为全无，也用不了书文了。”</p>

“但她对书文一道极有见识，人又善良大度。我曾无意受过宋大家指点，一直将她当成一言之师。”</p>

他笑了一下。这次的笑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有许多怀念。</p>

修为全无，却有书文造诣？看来宋大家也是有故事的人。云乘月想着，不由问：“后来怎么样了？”</p>

“后来，宋大家就与云二爷成婚，但没过几年，听说是身体缘故，他们两人都相继去世。”</p>

徐户正望着云乘月，有些感伤，又有些高兴：“但宋大家必定在天有灵，才保佑云二小姐恢复神智。善有善报！”</p>

他看起来是由衷地为她高兴。</p>

云乘月感觉到了这一点，却反倒生出一点惭愧。</p>

虽然薛无晦说她就是云二小姐，她也有二小姐的记忆，但她始终还是看客心态。回来解决旧怨，也只是因为她觉得应该这么做，而不是想。应该做和想要做不是一回事。</p>

她又想起穆姑姑。在她身上，也有和徐户正类似的欣慰、怀念。穆姑姑也是与宋大家有旧，才为了帮她，宁愿开罪聂家。</p>

这些善意都是真诚的，她很感激，但总还是有种鸠占鹊巢的不安感。</p>

唉……这样一来，不就更要努力解决原来的事了吗？不能对不起原来的云二小姐，也不能对不起这些善意。</p>

云乘月仿佛看见一只无忧无虑的乌龟离她远去，头也不回，还鄙夷地甩了甩尾巴。</p>

她打起精神，对徐户正笑笑：“嗯，是母亲保佑，谢谢您关心，我今后会越过越好的。”一定会努力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最终过上梦想的隐居生活。</p>

她说得非常认真，又引得徐户正更惭愧。</p>

“哪里，我也实在没做过什么，不足以报答宋大家的恩惠……”</p>

他连连摆手，望着云乘月欲言又止。</p>

云乘月猜到，他也许是觉得此前对云二小姐袖手旁观，现在面对她就总觉得理亏。</p>

可她也不清楚具体的前尘，不好开口说什么。替别人原谅或者不原谅？都怪怪的。还是搁置不理吧。</p>

而且，连所谓的家人都没有很好地对待云二小姐，不好苛求其他人。</p>

她指了指徐户正手里的文书，只说：“徐大人，请您帮我注销了吧。”</p>

见她换了话题，徐户正松了口气。</p>

但看着少女那比秋日更清澈的目光，徐户正心里歉疚更甚。他动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抽出腰间别着的毛笔，对准临时身份文书上鲜红的“户”字，轻轻一点。</p>

立即，鲜红的灵光如丝缎波动，映在户正眼中，化为无数细小的字符。</p>

云乘月没见过这场景，轻轻“哇”了一声。</p>

徐户正立即抬起头，笑道：“这是官府印章的书文之影，传递信息很方便。我瞧见了，云二小姐是遇到了野生的奇遇？”</p>

他笑得慈和不少。</p>

“对……书文真神奇。”</p>

云乘月点点头，又下评断：薛无晦，野生的。</p>

“难怪。”</p>

徐户正笑说：“云二小姐不知道这些事吧？奇遇，分成官方的、野生的。”</p>

“官方的奇遇，就是经过司天监的星官们计算、测量、探索，确定了位置的遗迹。里头有古人洞府、天外遗迹、自然中生成的书文，等等。这些奇遇都登记造册，分为不同级别，对不同爵位的贵人们开放信息。”</p>

云乘月竖着耳朵听。</p>

“而野生的奇遇，就是更加玄奥、无法被司天监捕捉的遗迹。它们蕴含了更珍贵的机遇，却也代表了更莫测的危险。”</p>

徐户正慈爱道：“云二小姐能遇见难得的野生奇遇，必是宋大家在天之灵保佑。”</p>

同样的话，他又说了一遍。</p>

云乘月没指出来，还是认真点头。</p>

“不过……”徐户正迟疑片刻，为难道，“我虽相信云二小姐是云二小姐，官府的流程却也不能违背。”</p>

“要注销这临时文书，需要云家有人亲口认下云二小姐的身份，我才好勾去这枚书文之影。”</p>

云乘月一怔，无奈点头。也对，政府办事嘛，是要多跑跑的。很正常。</p>

“需要有人提供证言对么？我明白了，我先回家。”</p>

她答得温和，只面上露出点苦色，叫徐户正歉疚更甚。他暗忖，叫一个遭了难的小姑娘跑来跑去、反复受累，确实不对头。</p>

他反复思索，忽笑道：“巧了，今天下午云府要宣读嫁妆清单，因为要认证婚书、办理财产过户，我也会去。云二小姐安心归家，等下午我顺手一起办。”</p>

嫁妆清单？认证婚书？财产过户？云乘月又竖起了耳朵。</p>

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手续？</p>

她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大梁的婚书是一式三份，婚嫁两方持一份，官府备份一份。</p>

聘礼、嫁妆作为财产移转，也需要在官府登记，才能生效。</p>

云乘月听明白了。看来大梁的官府拥有很强的掌控力，就算是聂、云这样的大家族，明面上也要安安分分守规矩。</p>

她又道了一次谢，就辞别徐户正，又谢绝了他给自己叫辆车的提议，自己往云府走去。</p>

徐户正笑呵呵地望着她的背影。</p>

笑了一会儿，他皱起了眉毛。</p>

“云二小姐失踪了有……二十天了吧？云府怎么也没来个人报案？”</p>

是因为要嫁女，觉得晦气？</p>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p>

咦……</p>

等等。</p>

他之前收拾公文、文书的时候，是不是瞄到了聂、云婚书上的姓名？</p>

他一拍脑袋，反身回屋，从早已备好的公文里翻出几张文书。</p>

“聂云的婚书，聂云的婚书……找着了。呃？！”</p>

徐户正倏然瞪大了眼。</p>

他虽然是户正，也知道聂云联姻的事，却没注意聂家要娶谁。他和其他人一样，虽然惋惜云二小姐的痴愚，却仍下意识觉得，她不可能嫁去聂家。</p>

聂家这一辈的嫡系公子，只有聂二公子一个人。这位公子温润清俊、天赋出众，想来是要娶云家的大小姐或者三小姐。</p>

可，可现在看这婚书……</p>

这婚书上写的，怎么是云家二小姐？！</p>

徐户正猛地抬头，伸着脖子看门外，却哪里还看得见云二小姐的背影？</p>

那……那云二小姐痴愚乍醒，又知不知道这件事？</p>

如果她知道，却仍是那么笑吟吟的、镇定从容的……</p>

她究竟要干什么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