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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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筠真人无法说“是”, 也无法说“不是”。</p>

他当然知道轩辕恒和谈明棠到天酒镇走了一遭的事情，而这也正是他没有继续再派增援的原因。</p>

若是一金丹，如此众多筑基，这五派三道中三派的精英弟子都无法将这一处小小妖潮击退, 那么等到甲子再至, 真正的大战到来之时, 修仙界战也别战, 不如直接投降。</p>

年轻一辈的弟子需要历练, 需要长剑染血, 需要早一点见识牺牲与死别, 越是这样, 他们才越能成长起来。</p>

为此, 他情愿折损一些弟子, 来换取另一些的飞速成长。哪怕会因此招致愤恨与不满, 也无妨。</p>

昆吾剑宗之所以剑如此之强，剑意如此之盛, 本就来源于此。心中不忿, 不满，不服，剑意才会浓。</p>

他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昆吾掌门, 也不是最后一个。当年他是太清峰亲传弟子之时，便也曾经有过与如今这一批昆吾弟子同样的心情。</p>

他也曾见过同门身死, 苦求无援，问天无门, 告地不灵，他那时有多恨昆吾掌门，后来在成为昆吾掌门的时候, 就要承受这么多的恨。</p>

这是他接过这一重担的时候，就必须承受的。</p>

可知道归知道，如今看到这些承载着昆吾未来的弟子以这种神色看他，以这种话语逼他，心绪到底却也难平。</p>

除此之外，如果是普通弟子增援，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惜这两位是西雅楼和白雨斋的大师兄和大师姐，普通弟子还能以不懂这规矩搪塞过去，这两个人身为师门表率，怎能如此？</p>

纵使他们同时也是虞兮枝的师兄姐，但那也是与虞兮枝个人的关系，断无昆吾山宗要看在虞兮枝的颜面上，去顾及这一层的道理！</p>

然而易醉和虞兮枝这两人一唱一和，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定性为了“修仙界和和美美是一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p>

偏偏他还无法反驳。</p>

各大门派之间有明确的地勘划分图，但这种划分是老祖宗定下来的，约定俗成，千百年都没有变过，理应是各门各派都心知肚明谙熟于心的事情，各自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总不能拿着地勘图跑到人家门口说，你们越界了，这样事情就会变得不雅。</p>

而灵脉，才是真正决定宗门是否能长久的事物，一个门派断不是一个两个天资过人的弟子撑起来的，凤毛麟角之下，更有坚实的大批中层弟子支撑，而培育这些中层弟子，靠的，自然便是绵延不绝的灵气。</p>

可他若是此刻辩驳了虞兮枝的话，不仅是否认了自己刚才的颔首，更是一份让人不齿的不雅。</p>

掌门难当，早知今日，真是谁爱当谁当。</p>

太清峰后山那些狗长老定是早知如此，才会在当日各个推却，最后将这个担子撂在了他身上。</p>

怀筠真人心底恼怒，虞兮枝这几句话，是为了的师兄师姐求情没错，却让他的计划霎时落空。</p>

讲道理，那红衣老道和谈楼主从自己手里抠灵脉的时候，也没见因为虞兮枝这个弟子在昆吾山宗而手软过。</p>

但他面上不显，依然是平静温和模样：“既然步入仙途，杀妖灭妖便是己任。吾派弟子有此觉悟，有此剑心，想来大道可期。既已平安归来，就好好回暮永峰休整。此番艰辛，我已知晓，按照我昆吾历来的规矩，此番前去的弟子论功行赏。”</p>

他不正面回答，却也没有否认虞兮枝的话，虞兮枝自然不相逼，只和其他弟子一起躬身行礼，再高呼一声“恭送掌门”。</p>

说是回暮永峰休整，但怀筠一走，整个太清峰就热闹了起来，各峰弟子纷纷涌上来，围住自己相熟的本峰同门，问这问那。</p>

“都让让，让让，宁师弟和郑师弟要去雪蚕峰疗伤，别挡了路。”高修德的声音里有少许的不耐烦，但更多的则是自得：“有什么事儿一会再说，天大地大，两位师弟的伤耽搁不得！”</p>

——往日里，捧着拥着高修德的人也不少，好歹他也是雪蚕峰的亲传弟子，但此时此刻，他自然能感受到，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份敬重。</p>

“高师兄，这可是你说的，送了两位师弟去后，我们就在殿门口蹲守你了。”有人笑道：“师兄可要将此间事宜仔细说给我们听听开开眼界！”</p>

“是啊是啊！听说你们还去了一遭秘境，是真的吗？秘境里面是什么模样？”</p>

“拿到灵宝了吗？灵宝前真的一步三陷阱吗？你们有受伤吗？”又有师妹担忧道：“可要让师尊好好为大家检查一番，不要伤了灵根才是。”</p>

各峰都热热闹闹，虞兮枝有意喊虞寺到千崖峰一坐，但转念又觉得不妥，正在思忖，却听一道娇滴滴声音响起。</p>

“大师兄。”一直在人群中的少女终于走上前来，冲着虞寺盈盈一拜，再看向虞兮枝和易醉：“二师姐，三师兄，此番辛苦了。”</p>

真是夏亦瑶。</p>

少女说两句，便咳嗽三声。修仙之人体魄自然强盛，便是此刻峰峰白首，雪渍翻飞，大家也不过换了有一层薄薄夹袄的冬日道服，可夏亦瑶的领边却多了一圈白狐围脖，身上还有一件厚重大氅，若非她佩剑，看上去竟像是寻常人家足不出户的小姐。</p>

“师妹的身体似是一直都没养好。”易醉向来不太待见这位师妹，见到她如此病弱的样子，却也不会说什么重话：“这么冷的天气，还是养好病再出来。”</p>

“我也想去和你们一起出任务杀妖兽，可惜师娘不让我去。”夏亦瑶却苦笑一声，见到易醉露出了些许不以为意的表情，她也不恼，反而重新笑了起来：“三师兄不要太小看我，我近来剑法可是颇有长进。”</p>

那边各峰簇拥一片，太清峰的内门也想凑上来嘘寒问暖，然而虞兮枝和易醉虽然名义上还是太清峰的亲传，却已经去了千崖峰，于是变得些许微妙了起来。</p>

此时夏亦瑶上前，大家便凑着观望，只想等夏亦瑶打开局面，便也上来问几句。</p>

这样一来，夏亦瑶身侧天然便是一片空旷。</p>

却见夏亦瑶说完那句话后，竟然微微一笑，也不解开大氅，就这么直接潇雨出鞘！</p>

剑气清丽铮然，在太清峰正殿划出一道漂亮剑光。</p>

程洛岑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自然也正看着这边，老头残魂比他更早一点注意到夏亦瑶，不由得奇道：“嚯，这小姑娘还活着呢？”</p>

“此话怎讲？”程洛岑早就忘了老头说过的话，下意识问道。</p>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她手里那剑，是名剑，却也是对剑。”老头残魂道：“那剑叫潇雨，另一柄同音不同字，名为鸮羽，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秘境里扔着。她一日不见鸮羽，便会一日受潇雨折磨，可惜她不愿意碎剑，仍然要用这潇雨剑，说自讨苦吃也好，说心气甚高也罢……嚯，倒是好剑！”</p>

最后一声感慨的时候，夏亦瑶大氅翻飞，衣摆转开一个绮丽的弧度，手中剑光缭绕，竟是瞬息之间连斩数十下，剑光久久不散，而她却已经落地收剑，发丝飞扬，笑容明媚，从剑气之中便可看出，她虽然久病不愈，可竟已经筑基！</p>

紫渊峰有四圣剑，琉光峰有一念玄符剑，雪蚕峰有渡业丹剑，太清峰自然也有自己的剑。</p>

“太清望月第四式。”易醉抬手鼓了鼓掌：“几日不见，师妹精益至此，可喜可贺。”</p>

“前几日刚刚突破了筑基，现在我也已经筑基啦！”夏亦瑶笑得灿烂：“也终于可以用出这太清望月第四式了。”</p>

听到这一问，虞兮枝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却不知这是夏亦瑶自己想知道，还是在代谁一问，但她当然不会实话实说，闻言只微微一笑：“我有没有破境，小师妹不应该很清楚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