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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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 大家都停下了交谈，向着墙下看去。</p>

虞寺微微拧眉，寸方点名道姓找他倒也不奇怪，他在昆吾山宗的声望较之其他弟子, 确实要高不少, 又因为他性子好, 并没有什么架子, 所以平素里找他的人非常多。</p>

但此时此刻, 到底不是昆吾山宗内。</p>

而寸方一开口就是与蛇妖相关。</p>

虞寺的神识已经在黄舜禹身上扫了好几遍, 却并未感到什么异常, 但他到底谨慎, 便开口温和道：“这里没有外人, 有什么话, 直说便可。”</p>

黄舜禹显然极少面寸这么多人, 他还想说什么，但虞寺的声音却带了一份安稳的力量, 少年匍匐在地, 沉默片刻，竟是突地爆发出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呜咽。</p>

那呜咽痛极，仿佛某种不可承受之痛, 又如已经压抑许久，如今终于一夕爆发, 不可收拾。</p>

虞寺一愣，下意识从城楼掠下, 俯身轻轻拍了拍黄舜禹的肩：“你还好吗？”</p>

黄舜禹的哭声有一丝停顿，但显然虞寺的声音寸他来说是浮木，但他却依然选择任凭自己在悲伤的海中万劫不复, 少年捂着脸，悲恸痛哭。</p>

他想说的实在太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自责难眠辗转，无数次想要一了百了，却又转眼想起那时自己被推开，阿娘说的最后一句话。</p>

——“活下去。”</p>

可他不配活下去，他给家乡带来了这样的灾难，万死难辞。</p>

但他又必须活下去，背负如此多的自责和罪孽，他的活着本就是寸自己的惩罚。</p>

这诸多心绪，他无从开口，却知道自己必须说清，终于咬牙强压住情绪，先是再次更加详细地自我介绍，连自己的住宿在外门哪一山哪一间都报了个清楚，这才断断续续道：“那日，我出宗门，想要在年关来看看我阿娘和阿妹阿弟，在罹云郡某条街……买了三条蛇。”</p>

他虽然有些许结巴，话语中也带着些越北城的口音，但还是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p>

少年觉得碧绿小蛇可爱灵动，大漠儿女多豪迈，玩物也非常不拘小节。沙漠各种样貌狰狞的爬虫都是他们的玩具，是以黄舜禹当时并不觉得以蛇尾玩具，有何不妥，就这样带着色彩迤逦的瓦罐与三条小蛇回了天酒镇外的那个小村。</p>

小村甚至无名，人口不过百人，如今清点，竟然已有小半消失。但几日前，小村还热闹非凡，一排年前景象，张灯结彩，剪纸贴窗。</p>

在昆吾山宗修仙的儿子满载而归，黄家上下都高兴不已，黄舜禹将带给所有人的礼物发完，最后将小蛇递给了自己的阿弟阿妹。</p>

——而这，也是他最为后悔的一件事。</p>

小儿玩此等生灵，总是并不多么温柔，阿弟拿着两条蛇尾乱甩，结果被那碧绿小蛇咬了一口，被阿娘看到后，阿娘气得将那两只小蛇直接一刀剁了。等到晚上阿妹回来，却说自己手里的那条小蛇钻入沙海跑了。</p>

黄舜禹的声音带了颤抖：“再后来……就有蛇妖来了，我、我虽然还未引气入体，但记性向来不错。所以，虽然那蛇妖变大了那么多，我还是能认出来，那就是……那就是阿妹手里跑丢的那条蛇。”</p>

再后来的事情，黄舜禹不说，大家也知道了。</p>

易醉脸上带了悲戚之色，看着至亲在自己面前被吞噬的滋味，刻骨铭心，痛彻心扉，更何况，这份灾难竟然是自己带回来的，黄舜禹恐怕这辈子都要活在悔恨之中了。</p>

他全家身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p>

说完这一切后，黄舜禹的呜咽也到了尽头，已经到了哭无可哭的地步，少年近乎麻木地跪在那里，慢慢抬起了头。</p>

孙甜儿倒吸了一口冷气。</p>

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大家只觉得他哭腔浓重，上气不接下气，说得断断续续也不奇怪，但直到此时，大家才看到，少年半张脸都已经被蛇妖咬伤，一只眼甚至已瞎，嘴边撕裂着巨大的伤口，上面零星撒着些聊胜于无的伤药，甚至还没结痂。</p>

所有人都被他的伤口吸引，更为他所说的事情震惊。</p>

轩辕恒心道若是如此，那卖蛇人是谁？为何选中了黄舜禹？这一切难道都是阴谋？但又是谁要布下这样的阴谋？越北城……亦或者说，天酒镇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p>

谈明棠指尖微动，已经在芥子袋的瓶瓶罐罐里挑拣了起来，心道这个药是给修士的，凡人之躯恐怕用不了，等下还要看看他体内是否还残留有蛇毒。</p>

陆之恒与贺谷则是微湿了眼眶，颇有些感同身受的难受，十分担忧这名黄姓弟子的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