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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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兮枝也是听到学堂里其他弟子的窃窃私语，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原来便是求之不得的入定。</p>

早就熟读了昆吾清规的她，当然明白入定是什么意思，以及打扰入定的后果。</p>

不过被打扰了，她也没什么恼怒的感觉。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书既然已经读完了，那么距离她从入定状态中醒来也没多久了，所以她并未真正被打扰到。</p>

换句话说，徐教习这波，简直就是白给。</p>

徐教习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眉目沉沉地看着虞兮枝，也想起了前几日两人之间的龃龉。</p>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等虞兮枝宣判，却又恍然想起这位昆吾二师姐虽然这两天格外咄咄逼人了些，但从前向来都是温婉示人的，也或许会忘了之前的那点矛盾。</p>

可虞兮枝偏不让他如愿。</p>

她刚才问了徐教习自己是否能坐下，对方没有应答，她便有些恶劣地挑眉，似是在提醒他什么：“怎么，难道你真的要我背全书？”</p>

——语调与前一日徐教习的那句“怎么，难道你真的要我向你道歉”一模一样，虽没明说，却实实在在是反讽。</p>

徐教习咬牙：“不必。”</p>

顿了顿，又干巴巴地加了一句：“坐。”</p>

这节课徐教习上得心神不宁，本就枯燥无味的课被他讲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天心铃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p>

徐教习对自己这节课的水平心知肚明，偏偏他每次用余光去看虞兮枝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小少女端坐在那里，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地接住他的目光。</p>

徐教习：……</p>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徐教习夹着教案就跑，一路跑出学宫，发觉虞兮枝竟然没有喊住他，这才带了些诧异地顿住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p>

学堂的某扇窗户似有所感地伸出来了一张纸。</p>

徐教习的目力当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两个大字。</p>

道歉。</p>

*</p>

学宫的课只是早上的，虞兮枝意料之外地从徐教习这里扳回一城，接下来的几天，徐教习都避着她走，她心情极好，上课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p>

她当然没傻到真的去正面和徐教习起冲突。</p>

徐教习和高修德不一样。</p>

高修德不过是雪蚕峰的亲传弟子罢了，哪怕在雪蚕峰受宠些，哪怕她的修为比他更低，高修德也绝不可能越过她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p>

但徐教习在昆吾多年，早已扎根重重。</p>

她确实可以直接揭发徐教习的行为，扰弟子入定当重罚，也可以以此直接要挟徐教习道歉，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p>

一个小小炼气初期弟子的入定，重要，却也并不多么重要。</p>

被道歉后，她确实也能得到一时的爽快，但同时，这个行为无异于给尚且弱小的自己树敌，得不偿失。</p>

她要的是一份钳制，以及这份钳制所带来的更多的好处。</p>

比如，对于要面子的徐教习来说，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但他再也没故意刁难过她。</p>

再比如，她找徐教习帮忙给下午的炼丹课请假，徐教习表情虽臭，却也没拒绝她。</p>

虞寺身为昆吾山宗太清峰的大师兄，日常事务极多，虞兮枝提前预约，才蹲到了他这个下午空闲的日子，一猫腰地跑到了太清峰后山竹林。</p>

虞寺已经在等她了。</p>

几日不见，虞寺依然头冠端正，头发一丝不苟，他站在竹林中的空地上，手不经意地搭在剑柄上，从背后看去，少年长身玉立，整个人就像是一柄矜贵青涩却锋利的剑。</p>

又或者说，极其合格的悲惨男主的对照组。</p>

虞兮枝踩竹叶的声音惊动了虞寺，于是青衣少年转过身来，身上凌厉的气势随之柔和：“枝枝，找我有什么事？”</p>

“小师妹怎么样了？”虞兮枝一边卸剑匣，一边随口问道。</p>

“在师母那里，据说是剑冢的剑气到底还是伤到了肺腑，需要好好休养一番。师母向来将小师妹当做亲生女儿，你也知道的。”虞寺抬手扶了扶虞兮枝头上的木发簪，很显然，这一路虞兮枝是紧赶慢赶地跑来的，原本就挽得不太好的发髻已经散了一小半。</p>

虞兮枝也感觉到了，她干脆利索地将头发重新挽了一把，并且成功地插发簪的时候戳到了头皮，龇牙咧嘴了一声：“嘶——知道知道，小师妹真金贵，所以阿兄你不担心她吗？”</p>

“我为什么要担心她？难道有师尊和师母一起照顾还不够吗？”虞寺被虞兮枝手残戳脑壳的操作逗出了几分笑意，语调里带了几分疑惑。</p>

虞兮枝于是懂了。</p>

她阿兄虞寺，情窦还未初开。</p>

好极了。</p>

虞兮枝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再试探了一句：“说起来今天学堂里，有人要我递书信给阿兄，我看她脸上羞怯，怀疑是情书。”</p>

虞寺果然皱眉：“剑修岂可拘泥于儿女情长！心中有杂念，剑气便也会斑驳！”</p>

“……所以我帮你拒绝了她。”虞兮枝心情极好，她笑眯眯地捏住烟霄剑柄：“阿兄啊，如果你想要在剑之一道上有所精益，走得够远够好，你可一定要记住我的话。”</p>

“什么话？”</p>

虞兮枝翻腕抽剑，烟霄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剑光，少女摆了个起手式，郑重其事道：“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p>

虞寺：？</p>

虞兮枝向前平刺：“修剑者，最要远离的，就是爱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