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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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绯红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等‘洛长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脚一片冰冷。</p>

她跟了恒亲王八年，自然是知道, 洛长安这三个字对他而言, 有多重要。</p>

“难怪……”嘴里喃喃了两句, 紧接着她又开始苦笑。难怪他这样对自己, 细枝末节中，许多事情不是没有苗头，只是有的时候她不愿意承认。</p>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那双眼睛看向自己之时, 早就没了半分的温度。</p>

那自己呢？自己这样算什么？‘洛长安’伸出手，颤抖着的指尖还在哆嗦着。</p>

她毫无头绪，整个人像人剥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正站在冰天雪地之前, 被无数的人, 肆意的打量, 毫不掩饰的看弄。</p>

‘洛长安’整个人身子都在发颤,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走到她的身后：“乡君，你又偷偷跑出来了。”</p>

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洛长安’回过神来，整个人几乎就是一颤。她忘记了，她是偷偷溜出来的。</p>

自从她的脸被人划伤之后，她就整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不能出去，时时刻刻都有人看着的</p>

刚开始她还以为，这是圣上对她的保护。</p>

可如今看来, 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囚禁。恒亲王都知道了，陛下怎么可能还会被瞒在鼓里？他们看自己，犹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p>

冰冷的双手放在扶手上，‘洛长安’的手一瞬间掐紧。 她仰起头，试探着问：“去一趟乾清宫吧，我好几日没见到陛下了。”</p>

那老嬷嬷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将她往回推。</p>

波澜不惊的眼神下垂着，没有丝毫的温度：“陛下这几日太忙了，没有时间见乡君。”平淡的声音回答着，连着半分的犹豫都没有。</p>

‘洛长安’放在扶手上的手，一下子掐紧了。</p>

不用怀疑，陛下这定然也是知晓了！</p>

之前她刚入宫的时候，圣上对她多好？就算是再忙，只要她说想见，陛下就从未有过拒绝过。</p>

但是如今，她都多久没有见过陛下了？甚至于连着这些奴才，都敢爬到她的头上来。</p>

‘洛长安’的手死死地掐在一起，也难怪，那位玉良媛，都被贬为了玉庶人，却是摇身一变，又成了高高在上的良娣。</p>

原来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了，她才是真正的洛长安。</p>

那她呢？</p>

轮椅又被推回了那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四周涌起来一股窒息感。‘洛长安’整个人都在打颤，那玉良娣自己呢？她可知道自己的身份？</p>

还是，她一直知道，却是在暗地里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拿着她的东西装腔作势？</p>

如今，自己成为这副模样，而她步步荣华，如今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良娣，她是不是很得意？</p>

****</p>

太子妃从正阳宫中出来，天色已经黑了。</p>

开春的天，晚上还透着冷，她拉了拉领口的披风，扭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背后，正阳宫中一片灯火通明。</p>

她下午就过来了，在这儿呆了两个时辰，姑母却只与她说了几句话。</p>

玉笙被晋升为良娣，这事儿姑母也不知道。可如今，闹得轰轰烈烈，花轿都绕着长安街绕了一圈儿，已经是人尽皆知了。</p>

“娘娘。”</p>

丁香在她身后拉了拉领口：“您不要伤心。”姑母如今，是不会帮助她的了。太子妃人扶着丁香的手往前走着，脑中思绪却是飞快。</p>

姑母看中的，一向只是陆家。</p>

如今，太子妃之位还是她的，与其让个有威胁的赵家坐上良娣的位置，玉笙坐在良娣上，其实更让皇后放心些。</p>

再多的宠爱，也比不上家族的势力。</p>

何况，她这才知道，那日，玉笙入东宫带来的嫁妆。居然大部分是出自于恒亲王府的手笔。</p>

不管恒亲王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一手，等于是告知众人，恒亲王府将是成为她的后盾。陈珩在西北七年，手中掌握着兵权。</p>

他这一番表态，太子如今的地位，反倒是更胜以往。</p>

皇后如何不愿意？</p>

太子妃朝前走着，面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冷。刚刚大殿之时，姑母的一番话，让她心都跟着凉了下来。</p>

“玉良娣刚入府，凡事你都让着便是。”</p>

她区区一个太子妃，居然让她去让一个良娣？死死咬着牙，太子妃才没冷笑出声儿。白日里玉良娣那张狂样，已经爬到了她头上来。</p>

她再让，岂非不是要拱手将太子妃之位都给让出去？</p>

“分明，分明只是个下贱的瘦马出身。”她陆静好自小就是京都贵女，千娇百宠着长大，如今，却是要让她跟一个瘦马出身的人低头。</p>

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太子妃都不愿意低头：“她做梦！”</p>

“娘……娘娘。”夜晚的冷风，吹的手中的灯笼微微晃荡，昏黄色的光晕忽明忽暗。丁香看着自己的手，小声儿：“这……这玉良娣，我们像是得罪不起了。”</p>

太子妃转过头，丁香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道：</p>

“陛……陛下亲封的良娣，恒……恒亲王半个身家都给她了，摆明了给撑腰。”</p>

“如……如今，殿下也是喜欢玉良娣。”这话，丁香说的还是委婉了些，自从这玉良娣入东宫，殿下又何时不喜欢她了？</p>

圣上，太子，恒亲王……</p>

太子妃朝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犹如噩梦惊醒一般，整个人身子都在打着颤。</p>

她这才察觉，整个皇宫，最有权势的三个男人，如今，都成了玉良娣的靠山。</p>

****</p>

“殿下。”</p>

书房内，朱红色的大门被推开。王全弯着身子溜了进来，一个冬日过去，他瞧着又胖了不少。此时他弯着身子溜进来，白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p>

“殿下，这玉娘娘派人给您送了好东西来。”</p>

王全整个人喜气洋洋，笑起来一张脸上全是肉，跟个弥勒佛一样。他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书案上，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打开。</p>

“这是银耳百合汤，奶蹄酥、 蟹粉丸子、白玉糕……”</p>

王全一边说，一边将碟子往外拿：“这些都是玉良娣让人送来的，说殿下晚上看折子辛苦了。想让殿下歇歇。”</p>

“殿下您瞧瞧，这玉良娣多贴心啊。”今日白日里这一场戏，整个东宫都知道这玉良娣如今是惹不起了。</p>

宫内元家元承徽被罚，宫外，元令瑾断了腿，且太医说了，日后就算是好了，走路也会有影响。只需稍稍一抬手，元家日后就爬不起来。</p>

玉良娣如今谁敢得罪？王全使劲的摇摇头，总之他是不敢。</p>

太子打眼儿一瞧，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御膳房之手。</p>

这奶蹄酥白日里，御膳房还送了一碟子来，他总是半个没动。指着那碟子奶蹄酥，太子吸了一口气：“这碟不会是她自个儿没吃完的，又给孤送来了吧？”</p>

那小妮子向来不爱吃甜食，性子又被他养的又娇又胆大。</p>

自个儿不吃的，塞到他这儿来，她完全有这个胆。</p>

“怎么会？”王全第一个反驳：“玉娘娘怎么会这么对待殿下？她那一片真心……”太子伸出手，指尖在那碟子上触了触，</p>

一片冰冷。</p>

王全瞧着太子殿下的眼神，只得哈哈笑：“这……这玉娘娘定然是弄错了……”兜着脑袋揉了揉，王全越说声儿越小。</p>

这玉主子啊，玉祖宗，您这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p>

王全手足无措，跟着一脸神色复杂的太子殿去了合欢殿。</p>

屋子里，玉笙正在发愁呢。她去了乾清宫一趟，回来居然找不到了沈清云，沈太医。</p>

“前几日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奴婢们也不知道这沈太医何时走的。”小元子跪在地上，一脸的头疼：“太医院也去找了，说……说他们也寻不到人。”</p>

“这无缘无故的，人怎么会不见了？”</p>

玉笙看着桌面上那对玉做的小猫，这是上次她让人做的，老早就雕好了。一只黑色，玄玉的。一只绿色，翡翠的。</p>

都是最好的料子，本来准备是要送给沈清云的，可如今，人都不见了。</p>

两人在这东宫认识的，算来也有一年时光。他帮了自己不少，可自己，却是半分不知他的事，没帮上忙不说，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p>

玉笙趴在桌面上，浑身上下犹如泄了气。</p>

太子走进来，瞧见的便是她那一脸闷闷不热的模样。“怎么了？”他用指尖，触了触她的脸颊：“这一脸的不高兴，谁得罪你了？”</p>

玉笙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他碰。</p>

太子来时想了一肚子的话压了下去，下垂着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笑。他坐下来，声音情不自禁的带着一丝哄。</p>

“跟孤说说，孤帮报仇。”</p>

玉笙懒得听男人的花言巧语，元承徽欺负她，还是自个儿动的手。她抬起头，漂亮的一双眼睛往太子那儿瞥了一眼。</p>

嘴里哼哼了两声。</p>

“这整个东宫，谁欺负了玉笙殿下莫非真的不知道不成？”元承徽受了罚，如今可就剩下广阳宫那位了。</p>

那一日的始作俑者，可是太子妃。</p>

她胆子也大，话说出口，就用那双眼睛往殿下那儿瞧着。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任由人打量，半分都不惧。</p>

太子看了她许久，忽然伸出手，挡住她的眼神：“孤知道。”</p>

他声音滚了滚，里面带着一丝沙哑：“在等等。”</p>

面前的光被挡住，瞧不见痕迹。玉笙不悦地将他的手给拉了下来，也不知道太子这话靠谱不靠谱。</p>

但，话说到这里也就行了。点到即止，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p>

“殿下可知道沈太医在哪里？”玉笙想到还有事要求太子，勾住他的衣摆，因有事哀求，语气都软了几分：“沈太医不见了，我有些担心。”</p>

太子微微弯着头，任由她勾着自己的袖子。</p>

此时听了这句话，下垂着的眼神中，笑意都跟着暗了几分。</p>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沈清云是女子的事，他并未与玉笙说过。她是自己的妃子，可此时却是对着自己说，担心另一个男子？</p>

太子眼中的笑意瞬间就不见了。</p>

他随手抓住玉笙的指尖，手指握住稍微用了用力：“你对沈清云，倒是关心。”</p>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p>

玉笙仰起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可瞧见殿下那张瞧不出神色的脸，一向敏感的她，也闻到了不同的味道。</p>

她之所以敢问这句话，是因为知道殿下对沈清云是没有防备的。</p>

再说了，越是坦荡，才越是不避讳这些。</p>

可如今，看着殿下这模样，是自己猜错了？玉笙眼神乱转着，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措。</p>

“殿……殿下。”她怕是自己猜错了，毕竟男人对这件事情还是很敏感的。揪住太子袖摆的手开始发白，玉笙眼神乱转着，一脸的心虚相。</p>

太子那张脸，面上的神情越发地开始吓人。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不喜欢玉笙将眼神落在旁人身上。</p>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吓人，就在玉笙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p>

门外传来一股声响。</p>

王全缩着身子在门口候着：“殿下。”</p>

太子殿下出了门，玉笙收回眼神，看着桌面上的玉雕，才算是松了口气。是她太过自信了，待会儿好好哄哄殿下。</p>

门外，太子站在院子中，四周一片漆黑，头顶的灯笼泛着一股淡淡的光。</p>

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跪在地上，后背绷成了一片。</p>

太子手中拿着的，是他去扬州查到的东西：“奴才们过去的时候，没废多少功夫，像是暗中有人帮助一样，查的非常顺利。”</p>

那拿着纸的手一僵，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这东西，定然是陈珩查到的，借着他侍卫的手这才送到他手中。</p>

“不用管他，自己做错了事，想要弥补。”</p>

太子黑沉着眼睛，眼睛却是落在手上。片刻之后，他或许是看了，又或许是没看。随手便将手中的信纸塞进了廊檐下的灯笼里。</p>

纸包不住火，整个油纸灯笼瞬间就都燃烧了。连带着，那千辛万苦送来的秘闻。</p>

“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