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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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亲王府</p>

贺文轩站在琉璃金瓦的廊檐之下, 身上天青色的长袍被风吹的微微扬起。面前那道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他站在这儿等着已经好长一会儿了。</p>

从昨日开始，玉箫就无故消失。</p>

贺文轩寻遍了她能去的地方, 依旧是一无所获。最后不得以, 才求到了恒亲王府。</p>

身侧, 他来时的马车停靠在枣树之下。</p>

那颗被砍得光溜溜的枣树过了一年逢了春, 枝干上又开始抽出了芽。随着清早的风，嫩芽微微晃荡着。</p>

贺文轩站在原地，扭头咳嗽了一声。</p>

他天还未亮就过来了, 此时已经站了好一会儿。长靴下的青石板上, 清早的凝霜已经融化成了雨露。</p>

恒亲王府的人将他挡在门口，并未让他进去。</p>

贺文轩也是朝中官员，只是一早也随着新科状元姜玉堂投入了太子门下。在朝中之时因为这个问题，他与恒亲王默契的从不接触。</p>

故而, 无人知晓他与恒亲王也是旧相识。</p>

“我们王爷还未醒。”</p>

守门的奴才来回跑了三趟了, 见他是朝中官员, 态度还算是不错：“昨日王爷去军营巡查, 醉酒后方归。”</p>

“大人若是有事，可明日再来，今日殿下看样子是见不成您了。”</p>

侍卫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p>

原地里，贺文轩袖口里的手却是一瞬间抬起。玉箫失踪，他怕的不仅仅是她的安危，更怕的是, 那人掳走玉箫的目的。</p>

在这京都之中，玉箫认识的只有他一人而已。</p>

更何况，她之前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那背后之人掳走她，目的要么就是害她，要么，就是利用她去害别人。</p>

想到那个可能，贺文轩那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瞬间就白了下来。</p>

他拧着眉，二话不说，直接就往里冲。</p>

“陆大人……”</p>

侍卫们立即上去阻拦，因顾忌他的身份，佩刀都没抽出来。</p>

这位陆庸陆大人，看着瘦弱如鸡，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去。像是稍稍用点力推到地上骨头都要断了，比有些女子都要脆弱。</p>

贺文轩却是拼了命的往里冲。</p>

“ 我有事要见王爷……”事关重大，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和缓。贺文轩疯了一样地往里面冲，那些侍卫们被他这不要命的劲儿倒是当真吓到了。</p>

几个人围堵在门口，竟然真的让人闯了进来。</p>

“快……”</p>

侍卫们抽出腰间的佩刀，不敢再手下留情。贺文轩知晓这事是九死一生，不敢被人抓住。</p>

疯狂地朝前跑时，万幸撞见了庄牧。</p>

“怎么回事？”</p>

庄牧刚从恒亲王的寝殿之中出来，手上还捧着殿下的盔甲。贺文轩见到熟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跑的膝盖都有些软了。</p>

顺手扶着就近的一棵梅树，接连喘了几口气：“我……我要见殿下。”</p>

庄牧还未有反应，贺文轩抬起头，那张脸上血色跟被抽掉了一样。对上庄牧的脸，又道；“ 跟画像上的女子有关。”</p>

画像？</p>

东宫，玉小主。</p>

“糟了！”庄牧举着托盘的手一松，上面的盔甲掉了一地，他却是半点儿都估计不上，抓着贺文轩的胳膊便带人原路往回冲。</p>

“快快快！！”</p>

“陆大人快些，快随奴才跟上来。”</p>

***</p>

恒亲王府之中，刻不容缓。</p>

而广阳宫里，玉笙也被逼的退无可退。</p>

素嬷嬷一瞧见不对劲，就想溜出去让小元子请太子殿下。只是，人才刚走几步，就被人拦在了门口。</p>

太子妃将眼神从素嬷嬷的身上收回，再看向玉笙之时，眼中满是兴味。</p>

“妹妹身边的奴才倒是很聪慧。”她轻笑了一声，又开始道：“这个样子，是打算去搬救兵？”一屋子的其余人都不知是个什么情况。</p>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都往两人身上看去。</p>

玉笙被逼在椅子之上，浑身紧紧绷着，这是个防御的姿态。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指尖之处褪色成为一片惨白。</p>

她强行忍着，才压抑住自己不去发颤。</p>

而她的身下，玉箫抱着她的双腿，整个人抖动的如同筛糠。</p>

太子妃那一脚伸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绣花鞋直接踩在了她的腿上。玉箫是下意识的开始颤抖，抱着玉笙的腿也越发的紧了。</p>

“救……救命。”</p>

玉箫是真的害怕了，这里的一切，连带着这四周的所有人，对她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陌生感。她只有拼了命的抱住面前玉笙的腿，这才能让自己有一线生机。</p>

“救……救救我。”</p>

“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份上，救……救救我。”</p>

这话一说，四周络绎不绝的都是抽气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地上，这个宫女刚刚说的什么？她刚刚说……说是姐妹？</p>

玉良媛与这个宫女，曾是姐妹？</p>

太子妃头一个笑了。</p>

她轻啧了两声，微微扬起头，里面带着的都是笑意，眼神看向玉箫，问的满是笑意：“玉良媛，你可认得这位？”</p>

玉笙一下子抬起头来。</p>

她轻撩起眼睛，一眼不眨的对着太子妃。</p>

若是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太子妃一手策划，那就算她白活了。从她今日进门开始，一举一动都掉入了太子妃的陷阱中。</p>

那把刀，毫不犹豫的，对准的是她的颈脖。</p>

太子妃是想要她的命！</p>

一想到这个可能，玉笙的双眼微微的缩紧。她之前一直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思想。哪怕是赵良娣威胁，她也没把注意打到太子妃的头上。</p>

但是没想到，太子妃的刀子却是一直对准的她的脖子。</p>

“玉良媛。”太子妃离的近，又喊了一声。</p>

两人离的近，玉笙的神情一眼不眨，全部落入了她的眼中。那双眼中的惧意，让她浑身上下都产生一股愉悦感。</p>

之前，她一直都碍着这位玉良媛受宠。</p>

有什么事都是处处忍让，哪怕是见她快爬到自己头上来，也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笑着忍耐过去。</p>

可如今，这位玉良缘的身份只不过是个瘦马，最下作低贱的身份，连站在她身侧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爬到她的头上来？</p>

“这个奉茶的宫女，如何会是玉良媛的姐妹呢？”</p>

太子妃笑着，眼神里面却是含着冰。她一眼不眨地落下脚，踩在了玉箫的手上：“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宫女给本宫拖下去！”</p>

“低贱下作的东西，胆敢伤了玉良媛，拖下去乱棍打死！”</p>

那冰冷狠厉的声音，让在座的所有人心下都是一阵激灵。玉箫尤甚，她吓得整个人都没了血色。仰起头，越发抱住玉笙的脚。</p>

外间的小太监们听见声响，立即上前来拉玉箫。</p>

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索命的魔鬼，是要来带着她去阴曹地府的。</p>

她不想死，她要好好活着，她不能离开贺文轩！她像是疯了一样，死死抱住玉笙的腿，任凭是谁拉都拉不开：</p>

“ 你救救我，救救我。”</p>

人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其潜力可谓是无穷的。身后两个小太监上前来拉，都不能将玉箫拉出去分毫。</p>

“我知道我之前对你不好，我…… 我小的时候经常害你。”</p>

玉箫咽着口水，拼命解释，颤抖着的双手抱着玉笙的腿，仰起来的一张脸上满是哀求：“我……我还嫉妒你，学你说话，学你穿衣……还，还模仿你动作……”</p>

在月楼之中，她与玉笙最不对付，细算起来，竟然说不出一些求情的话。</p>

其实这又如何怪的了玉箫呢。</p>

在月楼之中，玉笙自小就不合群，又因为相貌过于的出众，太受到嬷嬷的关爱。在群体之中，过于出众只会引得旁人嫉妒。</p>

玉箫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到最后都发不出一点声响出来。</p>

她对待玉笙是这样的不好，若是今日换作是自己，她还会救自己吗？细数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玉箫发现，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p>

既然她自己都不会救自己，那玉笙又凭什么会救她？</p>

一想到这个可能，那抓住玉笙双腿的手给放了下去。她垂下眼睛，浑身上下都是绝望。身后的小太监们瞧见，扣住她的肩膀立即就往外拉。</p>

玉箫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后果，整个人如同一摊软肉似的倒在地上，再也没了挣扎。</p>

玉笙垂下眼帘，便看见那拖在地上颤抖着的手，修长的十根指腹之间，被烫的一片通红，那痕迹，是刚刚那盏热茶烫的。</p>

十指连心，她朝着自己扑过来不是存心的，而是，那茶水太烫她根本就拿不住了。</p>

深吸了一口气，玉笙撩起眼睛，面对着那两个小太监道：“放开她！”</p>

玉笙是从扬州那样的水乡中将养出来的，话语之间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软糯。然而，这句话开口，依旧还是能让人听出里面的震慑。</p>

几个小太监站在原地，看样子有些犹豫。</p>

可那掐在玉箫肩膀上的手，却依旧还是没放开。</p>

玉笙的眼神落在那双手上，里面的表情越发冷了几分：“本宫再说一遍，放开！”</p>

那满带着狠厉的震慑声，到底还是吓破了那两个小太监的胆，掐在玉箫肩膀上的手一颤，哆嗦着将玉箫放了下来。</p>

太子妃面色不悦的往身后瞪了一眼。</p>

转身看向玉笙的表情又满是愉悦，她故作疑惑地问道：“玉良媛这番菩萨心肠？”</p>

“还是……这宫女说的是真的。”</p>

语气中的笑意这番的明显，太子妃放下扬起的下巴，面对着玉笙：“玉良媛跟着这宫女，当真认得？”</p>

这话说完，四周开始浮现出一股躁动不安来。</p>

地上的那个，可只是个宫女。</p>

能出现在太子后宫的，哪个不是有家室背景之人？自小就是含在金窝银窝之中，锦衣玉食的长大的？</p>

宫女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哪个千金大小姐身份的，会去和宫女做姐妹？</p>

岂不是自个儿贬低了自个儿的身份？</p>

“玉良媛？”太子妃笑脸盈盈的，不急不慢地又催促了一声。</p>

她那双眼睛从未从玉笙的身上挪下来过。</p>

太子妃发现，自己非常喜爱这种猫抓老鼠般的愉悦感，此时，玉笙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只随意逗弄的老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