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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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收回眼神，笑了笑：“宫中素来有宫中的规矩，淑贵妃娘娘是怕你落人口舌。”恒亲王再受宠，到底也是成年男子。</p>

入后宫去觐见母妃，衣着自然是要寻规矩，省得日后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p>

“我自是知晓。”陈珩点了点头：“只是这天，我穿得难受。”</p>

他上次来还一身的貂毛大氅呢 ，如今说热也是他。</p>

“这……”王全肥嘟嘟的身子弯下腰，脸上带着笑道：“这殿下您可真是冤死奴才我了。”</p>

往太子那儿瞥了一眼，王全才继续道：“如今这宫中还没开始供冰呢，这……奴才哪里来给您弄啊……”</p>

“没供冰？”陈珩稍一思索，立马就明了：“母妃下的命？”淑贵妃向来骄横，从十几岁入宫到如今都四十多的人了，一生都被陛下宠着。</p>

她下了命，内务府的只能照办，有时候就连皇后都没法子。</p>

恒亲王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道：“这我可算是帮不了忙了，母妃如今瞧见我都恨不得一棍子抽死我。”</p>

王全捂着唇，差点儿没直接笑出声儿。</p>

被太子瞥了一眼这才不敢太过放肆。</p>

“为了安平王？”陛下给安平王的郡主赐婚，恒亲王拒婚不要，这事皇室理亏，赏赐了不少恩宠下去，但安平王郡主的名声到底还是毁了。</p>

据说郡主在家中，要死要活，非恒亲王不嫁，吵得安平王头疼，连带着看恒亲王也没了好眼色。</p>

“也不全然。”许是在西北多年，或者是生性就是如此，谈论起这样的事来倒是无半点不好意思：“无非就是说年纪大了，逼着我娶亲。”</p>

恒亲王去西北那年，才十六七，如今七年回归满打满算也有二十三了。</p>

男人娶亲大多是十八岁后，他这个年纪的确是不怪淑贵妃着急。</p>

“若是寻常人家，儿女都满地跑了。”太子低着头，这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打趣。</p>

“你成婚倒是早……”如今也没见有个子嗣在。余下的话恒王没说出口，却是笑了笑。手中的棋子落下来，他捧起茶盏喝了一口。</p>

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p>

到底是多年未见有了隔阂，朝中之事刻意避免不谈，但这类兄弟友恭的话却是可以说上一说：“母妃逼我成婚。”</p>

哪怕不是安平郡主，淑贵妃都忍了，可恒亲王就是不点头，任凭是谁都不松口。这段时日难怪宫中都说，淑贵妃都气病了。</p>

“那日静好将你府中的姑娘叫来瞧了一眼，后来与孤说过，是个好的。”太子垂着眼眸，这话倒是听不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p>

恒亲王若是娶了洛家的女儿，对他来说倒是一大益事。洛家已经衰退落魄，放眼京都，只怕是无人记得。</p>

恒亲王却是笑了，茶盏放下来，他思索了一会：“长安的确是不错。”洛长安是他从小就带在身侧的，丁点的萝卜头子如今长成刚及笄的少女。</p>

在西北的这七年，他们是一路相互扶持来的，他也以为自己未来的王妃是她，只是，那是他之前以为。</p>

话是这样说，但他面上的表情却很凝重，从哪里来看，都瞧不出半点不错的样子。</p>

太子不用他说，便是知道，那洛长安不是他要娶的，懒得猜谜，便堂而皇之地问：“那就是要娶的人没寻到？”</p>

恒亲王大笑了一声，笑太子不掩饰，他来京城之前去了扬州个把月，搅得扬州上下天翻地覆。京都但凡有些眼线的，都知道了，可算是知道，也是瞒着无人光明正大的提过。</p>

倒是太子，分明派人盯着他的行踪了，说出来都有一股理所当然来。</p>

捧起茶盏笑了许久，恒亲王才道：“没寻到，天下这么大，哪里是这么好寻的？”深吸了一口气，面前这场残局也是下不下去了。</p>

棋子落入棋盒中，恒亲王走上来，看向窗外的湖面，他忽然问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朝夕相处多年的人，你如今却觉得看不透了。”</p>

身后，太子捧着茶盏，不语。</p>

水面上荡起一片波澜，恒亲王瞧了一会忽而扭头咳嗽了一声，淡漠道：“我先回了。”</p>

出了东宫，马车在宫门外面候着。</p>

黑檀木的乌骨马车中，外面瞧着似乎简陋，但内里却是大有乾坤。马车一打开，里面就是一阵火气，恒亲王弯腰钻入车厢中，灼人般的热气迎面扑了上来。</p>

“主子，解药。”</p>

庄牧走上来，先在他身上盖了个毛毯，车厢之中燃着炭盆，大夏天如同蒸笼一般。</p>

恒亲王嘴唇却是渐渐地白了，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指接过药咽下，慢慢的那股脸色才算是好了许多。</p>

庄牧放下心，收起解药用铁棍将炭盆搅得更旺了些，冲着外面喊道：“快点回府。”赶车的人一挥鞭子，黑檀木的马车眨眼就跑得飞快。</p>

马车直接跑进的恒亲王府，回府之后人已经神志不清了。</p>

“每到这几日毒素就开始发作，今日怎么出去宫中了？”洛长安推着轮椅走进来，就瞧见人已经躺在了床上。</p>

清秀漂亮的一张脸上，满是心疼。</p>

一屋子的奴才全部跪了一地，噤若寒蝉无人敢说话。主子多宠这位大小姐，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是跟着主子的脸色行事。</p>

还是庄牧上前，笑着道：“大小姐放心，主子吃了解药已经无事了。”</p>

“今日贵妃娘娘召见，主子不可不去。”他上前，将洛长安推了进来：“再说了，主子的毒已经抑制住了。”</p>

西域铁骑十分阴狠，打仗之时惯会用些下三滥的小伎俩，两年前在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恒亲王中了圈套，受了此毒。</p>

平日里还好，只每月会发作一次，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之中，需得吃药缓解。</p>

屋内的温度已经热得如同蒸笼，洛长安那张漂亮的脸上也满是红晕，她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群人，个个后背都冒出了汗。</p>

叹息一声，她道：“都下去吧，将卓大夫叫来。”</p>

屋子里安静下来，洛长安才推着轮椅渐渐往床榻边靠近，热气蒸得她浑身细汗，她却还是将自己推到了床榻边。</p>

她先把了把脉，见无事才放下心。</p>

洛长安看着床榻上那躺着的人，鬼使神差的面色一点一点红了，她弯下腰，握住那床榻边的手，十指从他掌心里扣过去：</p>

“阿珩哥哥。”</p>

掌心中的手忽然动了一下，随后像是不经意地将手从她掌心中抽出。</p>

手心之中空荡荡的，洛长安有半响的沉默。过了许久之后，她才低下头，一颗眼泪掉了下来。看着床榻上，那紧闭着双眼的人，委屈着呢喃一声：“阿珩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越来越不好了？”</p>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炭盆烧着火的声音。</p>

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许久都无人开口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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