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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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问道：“昨儿砸了书坊，圣人可罚了四哥？”</p>

“罚了三年俸禄，可是不少呢。”</p>

黛玉闻言侧目道：“不曾降职？”</p>

李惟俭苦笑道：“圣人想要我当牛做马，怎肯让我歇息？”</p>

黛玉心下不安，却挑着好话说道：“也是圣人信重四哥，既如此，往后四哥用心办差就是了。”</p>

这外头的烦心事不好说出来，李惟俭便点了点头。二人入得内中，紫鹃伺候着净手，又有雪雁捧了湿帕子来为李惟俭擦拭。待换过一身衣裳，李惟俭与黛玉便往西次间软榻上一并坐了。</p>

小几上自有温凉茶水与各色点心、果子，李惟俭吃了枚剥了皮的桃子，黛玉才道：“下月初二是忠靖侯府二哥儿生辰，今儿我打发紫鹃往荣国府走了一趟，问了凤姐姐往年定例，下晌思量着拟了礼单，四哥过会子瞧瞧可还妥帖？”</p>

李惟俭摆手道：“寻常走礼，比照荣国府就是，不好薄了，也不好厚了。”</p>

薄了那是怠慢，厚了，容易让收礼的有压力，转头儿人家该不知如何回礼了。</p>

黛玉琢磨了下，笑着道：“不过是四色礼物，倒也寻常。”顿了顿，又道：“今年入暑的早，又是润六月，家中人口也渐多，红玉计算过，单是今夏各处定例采买冰块就要八百多两银子。我与宝琴妹妹商议了下，都觉实在太过抛费，那后头会芳园里还有不少空地，不如挖一处地窖，待腊月里采了冰块储藏起来，转年夏天总能有个五六成得用。”</p>

李惟俭顿时笑道：“这是好事儿，妹妹拿主意就好。”仔细观量黛玉，眼见过门月余光景，黛玉面上还不曾长肉，倒是身量略略蹿了一些，李惟俭便关切道：“妹妹往后当家掌个总就是，下头的琐屑交给红玉或是管事儿婆子处置就好。”</p>

黛玉颔首应下，又提起了徐嬷嬷来。这徐嬷嬷算是宝琴的陪嫁，原先便是宝琴的保姆。入得伯府后管着会芳园洒扫事务，因着昨儿处置得当，黛玉便思量着好生赏赐一番。</p>

“我看徐嬷嬷是个周全爽利的性子，这会芳园中事务倒是能让她协理，往后每月增一两银子月钱。余下昨日出力的，各自赏赐一个月月钱。”</p>

不待李惟俭说，黛玉便笑着道：“这回不用四哥拿主意，头晌时我自己个儿便定了。”</p>

李惟俭乐滋滋道：“男主外、女主内，往后妹妹这等事儿自己拿主意就好。”顿了顿，先说了隔壁荣国府情形。如今宝玉可算是人嫌狗憎，彻底臭了。</p>

待听闻不日便要送宝玉去江南，黛玉顿时松了口气：“菩萨保佑，这魔星也就舅舅能吓唬得住。盼着赶紧去江南吧，如此往后也能长进些。”</p>

李惟俭眼见黛玉果然不待见宝玉，顿时心下熨帖不已。还好自己个儿锄头舞得早，不然这两小无猜的，最后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p>

转头儿李惟俭乐呵呵提起了御春园，说打算在海淀御春园左近买一处园子。黛玉顿时生出几分期许来，笑道：“都说海淀比京师凉爽一些，如此也好，有了园子家中姊妹也能避暑了。”</p>

只是那御春园左近的园子多是王公贵胄所有，轻易不得发售，能不能买到全凭运气。</p>

此事暂且按下，小两口叙话半晌，眼见便到了饭口。随即茜雪又引着平儿入得内中，却是暖棚里的头一茬西瓜开园了，拢共才七八个，凤姐儿便打发平儿来送了两枚来。</p>

黛玉与平儿说了几句，让其谢过凤姐儿，这才命紫鹃将西瓜拿去井水镇了，留待晚饭后分食。</p>

因着瞧见西瓜，黛玉便道：“今儿瞧了报纸，凤姐姐的暖棚营生好生厉害，如今连内府都盯上了呢。”</p>

李惟俭纳罕不已，赶忙追问两句，却是圣人架不住嫔妃枕头风，到底拿定主意打算让内府办一处暖棚。虽说从前也有温汤洞子菜，可因着抛费太高，这反季果蔬始终不成定例。</p>

凤姐儿与各处商贾在京师周边经营暖棚，生生将洞子菜的价钱砸下去大半，如今莫说是勋贵人家，便是小富之家冬日里也能买些新鲜的韭菜包一顿饺子。</p>

可这内府创办暖棚并无成例，也不好来寻李惟俭，便求到凤姐儿头让，打发了匠人去往王熙凤的庄子上学习如何经营暖棚。</p>

李惟俭听罢暗自思量，凤姐儿早早得了诰命，如今又身怀六甲，此番更是得了面子，若得知贾琏在外头养了个尤二姐……这脾气渐长的凤姐儿只怕忍不了啊。只可惜此时会芳园夜里有十来个婆子巡视，却是不好往大观园走一遭去规劝一番了。</p>

罢了，能瞒一时是一时吧。</p>

这日用过晚饭，姬妾等临散去时，晴雯与琇莹频频朝着黛玉使眼色，目光里满是希冀。</p>

李惟俭没纳罕多久，待姬妾散去黛玉便沉吟着道：“四哥，听闻报国寺左近有了夜市？”</p>

这倒是新生事物，往常京师也有鬼市，大抵寅时开张，卯时散去。盖因京师有宵禁之故。</p>

到了今年，因着李惟俭折腾出了各处厂子，京师百姓收入水涨船高，这就业率上去了，治安自然就好转了。因是有大臣上奏，请开宵禁。朝廷计较了小半年，如今终于松了个口子，内城宵禁放宽到了二更，外城放宽到了三更。</p>

李惟俭一琢磨，黛玉自打过了门儿，除去回门、走亲，余下光景都憋闷在伯府中，此时提起报国寺夜市，这是静极思动了？</p>

当下李惟俭便笑道：“那夜市有些时日了，听闻极热闹……妹妹也不好一直憋闷家中，不若咱们今日便去瞧瞧？”</p>

不待黛玉说什么，紫鹃便端了茶盏过来笑道：“老爷不知，今儿下晌晴雯、琇莹两个求肯了太太许久，这两个都是爱顽闹的，听休沐的小丫鬟说报国寺夜市极热闹，便来求太太说动老爷，好领着大家伙一起去开开眼呢。”</p>

李惟俭自无不可，便道：“那妹妹呢？”</p>

黛玉笑着道：“我也想去瞧瞧呢。”</p>

“那就去。择日不如撞日，到报国寺不过一刻光景，妹妹拾掇了，叫上大家伙，咱们一起热闹热闹。”</p>

黛玉欣然应下，紧忙打发雪雁去四下知会。</p>

李惟俭却暗忖，这晴雯与琇莹，一个小傲娇，一个傻憨憨，今儿竟然懂规矩了？若换做寻常，只怕这事儿私下里求了自己便是了，怎么如今倒来求黛玉了？</p>

李惟俭琢磨着定然有人指点了二人。果然，他先行出门，迎面便撞见了红玉。提及此事，红玉便笑道：“若不是我拦着，那两个便自己个儿去寻老爷求肯了。这回头儿太太若知道了，只怕心里不高兴。”</p>

李惟俭顿时熨帖不已，宠溺的捏了捏红玉脸蛋儿，低声道：“你私底下看着那两个。”</p>

红玉不迭颔首，笑道：“不用四爷吩咐，我早就瞧着了。”</p>

不一时，莺莺燕燕齐聚，李惟俭观量一眼，却不见傅秋芳身影。叫过红玉过问，红玉就道：“昨儿姨娘本该出了月子的，可奶嬷嬷规劝，说姨娘到底是头一胎，如今骨缝还不曾闭合，不如坐双月子。姨娘听了劝，下晌沐浴一番，又回房静养了。”</p>

李惟俭不禁蹙眉道：“天气渐热，这时候坐月子实在遭罪。”</p>

一旁的香菱闻言不禁笑道：“四爷，这等妇人事儿还是莫管了，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规矩，总有一定道理。”</p>

这倒是，李惟俭便不再多嘴，琢磨着晚上再去瞧瞧傅秋芳与小楝儿去。</p>

除去傅秋芳，余下姬妾都去，黛玉领了两个丫鬟，余下的都领了一个丫鬟，又有随行的八名婆子，与二十名北山护卫。一干人等分乘十辆马车浩浩荡荡便往护国寺而去。</p>

行了一刻，眼见到了地界，丁如峰便来回话：“老爷，前头车水马龙的，实在过不得。不如寻个地方停了车马，再步行过去。”</p>

这护国寺后头便是太平仓，李惟俭命丁如峰拿了帖子去寻了大使，那大使果然讨好地应承下来，十辆马车尽数停进了太平仓里。</p>

转头儿一干人等行了半条街便到了护国寺夜市，此时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遥遥便见护国寺前头的大街上灯火通明，无数的商贩林立，叫卖声更是热火朝天。</p>

那余下人等也就罢了，这几年没少往各处集市游逛，黛玉却是头一遭感受如此扑面而来烟火气，这会子东瞧瞧、西看看，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p>

李惟俭便悄然扯了其手，笑着道：“妹妹可觉着吵嚷？”</p>

黛玉仰头笑着道：“还好，这等市井之地瞧着也颇得趣。”</p>

琇莹忽而嚷道：“老爷、太太，那边厢有泥人儿，咱们快去瞧瞧！”</p>

黛玉往前头看去，忽而便见一熟悉身形蹲踞在泥人儿摊位前，眨眨眼，一辆马车阻隔视线，待马车经过，那身形又没了踪影。</p>

“怎么了？”李惟俭问道。</p>

黛玉思量着低声道：“好似瞧见郡主了。”</p>

李惟俭张望一番，却不见郡主踪迹，便笑道：“许是妹妹瞧错了，郡主便是白龙鱼服，也总要护卫随行。”</p>

黛玉释然颔首：“许是真个儿瞧错了吧。”</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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