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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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呢，”黛玉说道：“许是今儿坐了许久马车之故，方才歇息了一阵，又用了饭食，这会子倒是好多了。”</p>

“那就好。大家都去清盥斋了，林妹妹不去？嘶……”</p>

黛玉愈发纳罕，问道：“俭四哥……忙什么呢？”</p>

李惟俭道：“没忙什么，林妹妹稍待，我这就下来。”</p>

一闪身，窗口没了其身形。黛玉在下方等了片刻，才见李惟俭缓步下来。</p>

不待黛玉开口，李惟俭便笑着握着手中的玉石朝其晃了晃：“待过了秋闱我便要搬出去了，总想着临别之际送林妹妹个物件儿。”</p>

“这是——”黛玉瞥了一眼，那玉石已雕成人形，还不曾雕琢面目，只是身形纤细，瞧着的确与其相类。</p>

黛玉顿时心下动容，感念道：“俭四哥有心了。”</p>

李惟俭引着黛玉朝水榭走，说道：“谈不上有心，毕竟林盐司嘱托在前，我却不曾照料好林妹妹，说起来心下还有些愧疚。”</p>

黛玉迟疑了下，问道：“倘若，我父亲不曾嘱托呢？”话一出口，黛玉便觉不对。</p>

先前宝玉恼了她，如今李惟俭却念着她，两相对照，这才说出这般话来。因是她连忙笑道：“我说笑的。”</p>

李惟俭却摇头苦笑道：“这却是难了……若无林盐司之故，只怕我要另寻法子来与妹妹熟稔了。”</p>

黛玉顿时心下一动，瞥了李惟俭一眼，见其面上虽噙着笑，却极为认真。黛玉心中顿时暖流涌动，想着有人弃她而去，有人却将她视作珍宝，还处处体贴。</p>

她虽性子叛逆，却严守男女大防。虽略略动了心念，却转头克制了。这般大事儿，总要父亲拿主意才是。</p>

因是她便笑着岔开话题，指了指前方小桥，道：“今儿一走一过，瞧着水中锦鲤极得心意，俭四哥，咱们去投喂鱼儿吧。”</p>

“好。”</p>

二人徜徉而行，此时日薄西山，夕阳夕照，晚风轻拂，水面波光粼粼。二人并肩站定了，雪雁自去一旁水榭里取了鱼食来，二人随意说这话儿，时而便丢下一把鱼食，引得水面好似开了锅般沸腾起来。</p>

黛玉没提宝玉，李惟俭自然也不会提及，便随意聊着。李惟俭说明儿请了昆曲班子来热闹一日，黛玉便说西厢记。品评过张生与崔莺莺，黛玉又想起了前一回李惟俭唱过的曲子。</p>

嗫嚅一阵，求肯道：“俭四哥，你上回唱的曲子我极为得意……不知，俭四哥能不能教我？”</p>

“妹妹想学？”李惟俭试探着叫了一嘴，见黛玉并无异样，便顺势道：“这有何难，我唱一句，妹妹记一句，以妹妹的聪慧，料想三两遍也就记熟了。”</p>

黛玉颔首：“劳烦俭四哥了。”</p>

李惟俭便站在小桥上，一句一句的教黛玉唱那曲子。她果然伶俐，只两遍就大抵学会了。随即问道：“上回忘了问，这曲子可有名字？”</p>

“有啊，叫《胡广生》。”</p>

“胡广生？听着好似人名儿一般。”</p>

“就是人名儿，那个要拿回尊严的蠢贼，就叫胡广生。”</p>

黛玉若有所思，旋即轻声哼唱起来。先只是含糊吟唱，待须臾，吐字逐渐清晰起来：“我欠你啥子嘛，我啥子都不欠你的，你问我真哩迈~真哩……”</p>

许是想着女瘫子与蠢贼求尊严而不得，黛玉心中的憋闷稍稍舒缓了几分。</p>

“妹妹果然聪颖。”</p>

黛玉声音空灵，有如仙音，李惟俭称赞得真心实意。</p>

黛玉掩口而笑，倒是不曾谦逊，反而说道：“俭四哥若是忙，自去便是了，我在此处闲坐一会子。”</p>

李惟俭就笑道：“我往哪里去呢？见了别人，总不会见妹妹这般心绪舒缓。”</p>

雪雁听得二人这般说，悄然抿嘴笑了，随即缓缓退开两步。夕阳夕照，小桥上二人伫立，一时间晚风轻拂、鸟语花香。</p>

……………………………………………………</p>

睹新楼。</p>

司棋躲在门口，一遍朝外观量，一遍仔细用帕子擦拭着嘴角。</p>

眼见四下无人，她便回头轻声招呼：“姑娘，这会子没人，咱们快回吧。”</p>

二姑娘映出自楼上应了一声，红着脸儿缓步下来，待瞥见司棋，顿时面色复杂。这司棋虽说近来待自己颇为尽心，可也没这般尽心的吧？</p>

那么老大的物什，她是怎么塞进口的？</p>

司棋被李惟俭驯养的早已不在乎这些，只是没口子的催促快走。二人便出了睹新楼，朝着客居小院儿行去。</p>

到得小院儿里，换了衣裳，又拿了泡温汤所需的物件儿，二人这才朝着清盥斋行去。</p>

结果方才转上岔路，便撞见了面色郁郁的宝玉。</p>

“宝兄弟。”</p>

“宝二爷。”</p>

两女招呼一声，宝玉略略颔首，待错身而过又忽而叫住二人：“二姐姐，可曾瞧见林妹妹了？”</p>

“她——”</p>

迎春方才起了个头儿，那司棋便插嘴道：“林姑娘许是还在客居小院儿吧？宝二爷怎地不泡温汤了？”</p>

宝玉讪笑一声，只道：“也无甚意趣，不如去寻林妹妹。”</p>

清盥斋里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姑娘们自是占据了大池，宝玉便只孤零零泡在小池里。中间还隔着厚厚的围墙，只能听得另一边欢声笑语，宝玉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p>

他也知道不好与姐妹们坦诚相见，因是略略泡了一会儿便起了身。丢下一句话，宝玉先去客居小院儿寻了一圈儿，紫鹃只道黛玉领着雪雁出去了。</p>

宝玉又在园子里找寻，行不多远，便见桥上的李惟俭与黛玉。他方要开口招呼，忽而见黛玉侧头朝着李惟俭展颜一笑。那笑容内敛而不失妩媚，他便想着，林妹妹好似许久不曾朝他这般笑过了。</p>

再看向李惟俭，也不知怎地，宝玉便伫立原地，遥遥观量着，却不曾过去搅扰。只是面上逐渐痴将起来……</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