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红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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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巴斯·丹提欧克发现佩图拉博在洛科斯王宫大殿里布置的陈设产生了细微的变化。远远地望去，他很确定在铁之主的桌边缺失了一样东西，可他却无法确定那是什么。</p>

“你在等待什么？”佩图拉博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将丹提欧克的脚拉过了门槛。</p>

战争铁匠踏入以象牙白为主基调的厅堂之内，听见自己的装甲轻轻地敲击出喀拉的声响。</p>

佩图拉博的大殿依然宽阔而敞亮，极高的天顶上绘制着钢铁勇士二百年来的累累战功与筑起的辉煌殿堂，四周以旌旗和立柱作佩饰，每一个钢铁勇士大连都在深铁色铺砖地面上留有自己的编队号与标志。洛科斯高地的自然风经过宽大的窗台荡过殿堂内的一切，从另一侧掠出。即使时至今日，此地仍是如此。</p>

有一处不同的是，佩图拉博背后的天鹰徽已经被取下了。</p>

那一处空缺隐隐刺伤了丹提欧克的眼睛，他的胸腔在盔甲里似乎发出一阵细弱的尖叫。在端坐于铁王座的佩图拉博面前，他低低地俯身：“丹提欧克应召，父亲。”</p>

佩图拉博没有第一时间开启一段切题的谈话，他的目光像冰川一样冰冷地刺进他的盔甲缝隙之间，似乎正剥离他的盔甲，直视其下伤痕累累的苍老血肉之躯。他的手掌中正握着什么，被宽阔的手背所遮挡，丹提欧克看不见那件东西。</p>

“我记得你已经不需要这身装甲维生。”佩图拉博淡淡地说。</p>

“这是我的习惯，大人，”丹提欧克悄悄地换过了称呼。</p>

“什么习惯？”</p>

“记住曾经发生的灾难，以免日后重蹈覆辙。”</p>

佩图拉博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捏着某样东西的手收紧了。</p>

“更换它，更改你的纪念方式。我不允许我的三叉戟身穿一套能被等离子轻易穿透的功能性医疗甲。”</p>

丹提欧克因佩图拉博语句中的某个词而一顿，即使他的确预料到了，这多半就是佩图拉博今日召见他的缘故。</p>

“三叉戟？”他重复了一遍。</p>

“你是我的第二名戟刃，巴拉巴斯·丹提欧克。”</p>

“是，大人。”</p>

“我任命你三叉戟中的一员，担任我的军团副手，跟随我进攻帝国。”</p>

丹提欧克再次俯身：“是，大人。”</p>

“说出你的不满。”佩图拉博严厉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瞬间扰乱了丹提欧克两颗心脏的节律。</p>

“没有不满，大人，我接受您的判断与委任，我绝不会辜负钢铁勇士。”新任三叉戟迅速说。“我会更换战甲。”</p>

他感受到佩图拉博审视着他，这份停滞只过了一个瞬间，佩图拉博下达了第二个命令。</p>

“到我身边来，丹提欧克。”铁之主说，他的话语重心已不再继续维持在丹提欧克身上。“另外，之后你可以保留你的面甲设计。”</p>

铁之主的心回到了摆在他面前的银河星图中：一个碗状的深坑，中间飘浮着复杂的投影，原体的手不需移动，只靠这些线缆的神经操纵，他推动着图像上面的信息每时每刻地飞速更迭，正如铁之主垂落黑发般的线缆上时时泛起一阵晶莹的冷光。</p>

他在不断地演算、推理，若干个亮点渐渐被标出，以奥林匹亚本地的语言列举在投影边缘，每一处都是亚空间航路的交汇处，每一处都位于通往泰拉王座的轨道上。他正在工作，只不过工作内容与往日不同。</p>

不知为何，这让丹提欧克想起最近几日的奥林匹亚，他许久没有见过这样规模的大兴土木：一座座新的空港被投入规划，重型的运输平台与居住模块占据了原本是奥林匹亚青翠旷野的广阔平原，大量新增的铁路与公路在地图上如蛛网般交错纵横，轨道堡垒和大量炮组被投入工厂的生产线，至于工厂本身，一批民用工厂正被转化战时的军工厂。</p>

进行这一切时，佩图拉博堪称得心应手，他娴熟地掌控着整场变奏的每一个和弦，就像他就是为了这个而生的。他的天赋既是创造，也是毁灭，两者都能令他如鱼得水。束缚他不为后者感到愉快的，仅仅是两百年来构建在他身上的脆弱道德。</p>

丹提欧克想着，怀着一种难言的复杂心理，走到铁之主身旁，与他用同一个视角，观看这片即将燃烧的银河。佩图拉博在他靠近后，就将握在手中的东西悄然收起，放置在长桌的暗格中。</p>

“千尘之阳已经濒临覆灭，阿扎克·阿里曼另有所求。他们不可依靠。”</p>

佩图拉博抬起头，语气低沉。他的手指紧握起来，免除了痉挛的痕迹。</p>

“帝国之拳音讯渺渺，他暂且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其他诸多可以被争取的军团同样未能取得联系；除了吞世者军团长卡恩送来回信，称安格隆不在军团之内，目前所在地点不明。这不是一个好的局面，三叉戟。”</p>

安格隆不在吞世者军团内……这是一种推脱，还是真实的情况？考虑到卡恩的性格，丹提欧克认为是后者。但或许这是一个更加恶劣的消息：毕竟上一个失踪的原体名为马格努斯。</p>

“星炬之光才刚刚亮起，联络的恢复需要时间，大人。”丹提欧克克制地说，“我们还有机会。”</p>

“在第一场会战开始前，我们至少要确保有超过三支军团站在我们一方，我们还有机会，但我们没有时间。”</p>

佩图拉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而移向大殿东侧，一抹沉思掠过他皱起的眉心。</p>

他收回视线，从肺腑中吐出一口滚热的空气：“协助我筛选作战地点，我将描述这些地点的地理战略意义，以及适合战术的差异。”</p>

铁之主的讲述平稳而冷漠，就像坐在这里运转的是一台机械，而不是一个更具体的人物。维吉鲁斯、赫洛塔斯、伊斯塔万，甚至极限星域临近太阳星域边缘的奥拉斯克……还有科尔基斯。</p>

是的，丹提欧克注意到列在名录中的世界，甚至包括怀言者曾经的母星，如今的死亡世界科尔基斯。如果他不是始终陪伴在佩图拉博身旁，他一定会认为这名人类帝国的叛徒深谋远虑，早早夺下了另一个原体的母星，只因科尔基斯的确是一处合适的战场……</p>

三叉戟陪伴他的原体，思考并分析每一个地点的优劣，即使他很快认识到佩图拉博不需要他的帮助。铁之主一个人就足够完成所有战场策略的规划和预测，他心中一瞬间流过的数据量是一个大连的阿斯塔特才能处理的劳苦工作。而他，一名阿斯塔特，他站在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