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只曼德拉爱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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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科摩罗,肮脏,荒芜,汇集着踩踏刀锋以起舞的巫灵,与痛饮佳酿以纵享生命精华的血亲。权力的小打小闹永无休止,神龛与缪斯,毒素与诅咒,黑卡蒂捧起血淋淋的水晶杯,长鞭击碎奴隶的脊柱。
石棺排列成同心的圆,雕像隐藏在茧与生红的鲜肉之内。数十个千年以来,我们曾击碎旧神神像,敬我们罪恶的毒药之王沙梅伊什为新偶像。
然而,今时今日,诸神的时代早已终结,缪斯的登台亦深埋在黑暗之城的泥泞过往深处。
当同族在大灾难中丧命失魂,我却因大陨落而侥幸存活。
当日恰逢饥渴的她之诞辰,我作为祭礼躺在祭祀台中,目睹黑曜之匕从我胸膛上方脱力地坠落,在我的心脏上方轻轻一点:旧有历史的终结发出的那一声尖啸,恰巧汲取了我曾经主人的黑暗魂魄。
我仰望黑日,感叹时局纵我存活,恰似黑暗缪斯垂怜我将拥有的永恒。
我看见一个即将到来的黑暗时代;在贵族王宫和教会厅堂内尚且重复排演着一代代愚蠢而自大的权力游戏,为局限在阶层之内的荒唐滑稽的小打小闹惊声尖叫时,我却看见科摩罗乃至整个灵族权势的真空已伴随大陨落而产生。
我将为我的舞台用鲜血铺场,即使我曾经不过一卑贱奴仆。我两手空空,却饥肠辘辘。
在我的计划中,没有什么比刀锋在肉体上的深吻更能带来恐惧的佳酿。
他也明白这一点。我血腥的同谋,谋杀与苦难的钟情者,消解刀锋饥渴的利刃,从比黑日更高的恒星之上伴随暮光坠落的侯爵。
康拉德·科兹。我正在寻找他。
在这被屠杀干净的家族宅邸之内,我跨过满地的残肢,匆匆经过墙面上钉满皮肤和翠绿皮甲的走廊,唾骂挡路的断骨和软绵绵的肉球,追寻着遍地溢出的血迹寻觅他的气味。鲜血和内脏溅满了我的尖头靴子。
这正是他的风格,所到之处不留活口。
康拉德对整个世界抱有一种平等的憎恨,并且从不吝啬于将这种翻滚在他庞大而完美的躯体内的浓烈情绪,在他的每一次暴力行动中千百倍地释放到任意抽搐的尸体身上。他胸膛中囊括的情绪厚度甚至足够令任何灵族人惊讶不已。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整个科摩罗都找不出十个清白之人,故此,在人们宴饮、争斗、愤恨、算计的时候,康拉德·科兹不介意杀死他们中的每一个。
宅邸空中原本悬挂的铁笼内关押的珍奇生物被释放,皮翅鸟、血爪鸟、伊瑞翼爪鸟、胡蜂、稀有的白鲁克鸟、影鸦与伊姆加伯劳鸟数米长的翅膀[1]在大厅内聚集成狂暴的阴云。
我用了些时间去解决它们,恍惚间回到竞技场的动物园底层,回到那些我仍然需要靠战斗证明自己存活价值的过去。
我希望这不是康拉德刻意找我麻烦,这代表着他寻找到又一个于盟约之内挑衅或玩弄我的方式。他知道我绝不会因此允许我们二者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痕,这位血腥的侯爵是我目前唯一一张鬼牌。
我穿过一系列厅堂,在缟玛瑙、绿松石、紫水晶和翡翠的残渣中倾听自己长靴的踢踏脆响,不否认自己践踏特权时,心中升起的高傲和爽快。
我曾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禁锢被缚,苟延残喘。康拉德亦然。
或许这正是我们彼此厌恶的理由。
不久后,我听见一阵微弱的水声。
不出所料,康拉德·科兹果然不会更改他那不可理喻的陋习。
当我们以自己种族的灵敏感官为傲时,康拉德·科兹那与生俱来的更为敏锐的感官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先天优异性。他比我更早地听到我的脚步,或者嗅到我的气味。
“维克特,”康拉德·科兹喊了我的名字,“你来了,我的盟友。”
——
阿斯杜巴尔·维克特找到宅邸内的室内温泉。在阴暗的烛火和垂落的黑红纱幕中,他不意外地找到了康拉德·科兹浸泡在冰冷泉水中的身影。
血侯撩起清水,清洗他脏污的黑发,血的波纹在他苍白的肌肉附近缓缓荡开。
他在水中转身,趴在池边,支起他瘦削的脸。那双瞳孔过大的漆黑双眼诡异地嵌在他安静的神情中,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阴冷专注。
“你的憎恨正在演变成挡路的血腥,康拉德。”灵族说,摆弄着从展览柜中捡来的球状头骨,抛给原体一瓶从桌边随手拿来的血酒。
康拉德·科兹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我不憎恨你们,”他轻声嘶语,砸断酒瓶的颈部,在大口饮酒的同时,品尝从他被划破的薄薄嘴唇中流出的鲜血。“痛苦是洗涤罪恶的必经之路。”
维克特没有微笑,他懒于反驳康拉德的自我辩护。“伱为什么还不从你情有独钟的浴池里出来,血侯。”
“你看不见吗,阿斯杜巴尔?你同类肮脏的血液正沾在我的手指尖。”科兹状似苦恼地抖动他的手指,即便那长长的指甲缝隙内没有一丝污垢。“我必须洗净我的手。还有头发,头发很难清洗,你该知道。”
“剃个光头吧,血侯。”维克特绕着浴池漫步,找到带有入浴阶梯的那一侧,直接踩进冷水之中。血污从他靴底迅速弥漫。
康拉德·科兹恼火地从池水中跳出,他脸上的狂躁转瞬间变成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你这肮脏的奴隶,叽叽喳喳的强脑猫,拿开你沾满罪恶的靴子!”
“你这野蛮生长的曼德拉,满嘴毒液的乌古尔,每日洗十遍澡的莉莉丝,”维克特皱着眉,躲过科兹扔来的半个酒瓶,“我在千辛万苦地击溃我们的敌人,溺死挡路的贵族,而你却跑来屠杀计划之外的一个姓氏,只为借用他们的浴池。”
科兹俯身盯着灵族同样苍白的脸庞,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他退向纱幔背后,从黑暗中取回他缝合了数十块鞣制极佳的皮革的手制长衣,慢条斯理地系好系带,直到原体伤痕累累的皮肤被另一物种的温暖皮肤包裹覆盖。
清水从原体精心清洗后的漆黑长发间淌出,浸湿其肩部及背部的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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