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柳悬(万物皆可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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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待你不公,害你柳家满门,你又何必拼上命去抗?!”“世道不公,所以才需要人去抗。”“可总会有人站出来.”“但总要有人站出来。”“我朝必败,何必去送死!难道你看不清局势吗?”战马奔腾,将士死伤无数,血腥味漫天。柳悬奄奄一息,被人从马上扶了下来,身上的甲衣被卸去,里衣早已被鲜血浸染,血肉模糊,草药被人胡乱的往他伤上堆。透过还未合上的眼帘,他恍惚间看到,很多人影在眼前穿梭,耳边时不时响起故人的声音,回想起这战战兢兢的一生,克己守礼,不敢有丝毫逾矩不对,谈不上克己守礼。眼前浮现大雪纷飞之景,酒壶砸落在地,满齿酒香。自己不能免俗,不过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不会有人知道,早在当初先帝赐婚之前,在蔺府中,柳悬便已经见过苏眷,姑娘家在后山荡秋千之后又见过几次。都说她婚后和夫君相处不睦,京中有关她的流言飞语从不曾停歇,这些本该与自己无关,但就是忍不住去知道更多和她有关的事。那日大雪,她醉酒在静园的亭子里,嘴上将所有人骂了个遍,又哭闹着要回家,转头又说自己没有家。大约是王府待她不好,所以日子孤苦。自己本应该唤人前来去王府通报一声,请人来将她送回王府,纵使不如此,也不该留下来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地。——苏眷提着酒壶,靠在亭子的栏杆边,擦去脸上的泪,看眼前的男人,“你是何人?”她将酒壶抱在怀里,挪步到柳悬面前,瞪大了眼睛去端详。眉眼如画,气质如玉,看起来比宋千帆那个狗东西要好看太多,“你是谁家小郎君,生得这般好看。”她端详得认真,柳悬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本该平静的心隐隐作乱,喉间滚动,“夫人醉了。”苏眷眉头紧蹙,上前拽住要离开的人,“你跑什么,是我不好,难道这么不讨人喜欢?”闻言,柳悬脚步顿住,她为什么这么说,是有人不喜欢她吗?他薄唇紧抿,见眼前之人眼眶都有些红了,终是禁不住恻隐之心,“夫人很好。”苏眷顺势抓住他的手,缓缓靠向他,微红的双眸泛着勾人秋水,楚楚可怜的盯着眼前的猎物,“那我这么好,你要考虑为我做三吗?”柳悬身子紧绷着,心绪此刻有些混乱,“夫人此话何意?”他听不懂,却直觉不是什么该说的,可却想问下去。苏眷松开了手,仰头笑,气息抚摸过他的喉间,尾声轻佻,“就是这样.”话落间,她踮起脚尖,乘着雪风,咬在柳悬冰凉的耳垂,舌尖又勾了两下,随后含唇笑了起来,“亲我。”察觉到小郎君的震惊,苏眷不以为意,“反正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醉了,我也醉了,亲两下也不会有人知道。”柳悬心中紧绷的琴弦骤然崩裂,像万千雪山坍塌。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对方,立马离开此处。可今日大雪,寒意将一切覆盖,连带着他的理智一并吞没。酒壶砸落在地,青丝交缠,气息急促。柳悬已经记不起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记得掌心的温热,唇齿间的酒香醇腻,是真的醉了。可身为柳家长子,最后却不能撑起全族,一朝奸臣污陷,满门被害,纵使冤屈得以昭雪,却只余自己一人。他不是没想过跟着一并去了。可尚且活在世上一日,便不能推拒身上之责。当日离京之时,刘妙青来送他。“你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刘妙青眸光愁绪夹杂着几分伤感,父亲已经昨日入宫,今日还未回.宋千帆怕是不会轻易绕过刘家。只是这些,还是不同柳悬说了。柳悬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刘家处境艰难,往后你要更加小心。”刘妙青眼眶有些酸涩,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明白的。”她没敢掉眼泪,也觉得此时不能掉,可眼前是还活在人世的唯一一位友人。“保重。”柳悬翻身上马,提着行囊跟着几个友人一并离开,他克制回头望向皇城的冲动。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刘妙青远远的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终是忍不住掉泪,他们这一去,根本就是去送死。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父亲被困宫中,比起柳悬,自己甚至没有第二个选择。柳悬心中也清楚,自己这一去,再无归期。身上有所背负的人,尚且顾得上生死,可自己还能顾得上什么?不能坦荡活在这世间,心中藏尽了不能为人所知晦暗,困在了那座皇城之中。柳家冤屈早已昭雪,如今还能不甘的,只剩这乱世。暴君在世,本该拿起笔,可天下乱局,八方风雨,唯有这一副血肉之躯可以一搏,不论生死,勉强还能持战戟守一方百姓。只是真正面临了,才清楚战势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胜败心中早定,如自己一般的人纵使,再多几个,也只是飞蛾扑火,无济于事。有些人后悔了,要逃离军中,有些觉得只要不放弃,总有一线生机。一同来的人问他,后悔了吗?说不上来的感觉,大约是后悔的,后悔没能早些入局,后悔从前优柔寡断,后悔没能入庙堂,此时方才明白,只有身居高位者,才能真正为这天下黎民百姓做更多事可也没有后悔的。但有时总会想,或许当日静园放在桌上的那壶酒,在她闯入之前,自己应该尝一口,如此,此生才不算错得太过。感觉到身上的热意一点点散去,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柳悬再也扛不住,闭上了沉重的双眼。“我看得清局势,可有些事,本身便不能计较输赢,只有该与不该。”若有来生,只愿早入庙堂,倘若能解黎明百姓之苦,柳某.万物皆可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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