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温柔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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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自昭元殿至景延殿, 总共只需要穿过一个分隔内外廷的颂阳门，费不了几步就能走到，倒也不怪皇帝来得勤快。</p>

现下宗朔每天早起去昭元殿理政, 几乎傍午就能回到景延殿用膳休息。若朝务不忙，有时候宗朔还要到景延殿里陪着谢小盈用个午膳，传陈则安来问一问脉案，再在次间的罗汉床上歪着迷瞪两刻钟, 歇个午晌才肯走。</p>

原先在禁宫里, 谢小盈还能有不少独处的时间。自打搬来这个素烟宫，谢小盈感觉自己彻头彻尾成了“皇帝的女人”, 每天被迫围着皇帝打转，生活重心一下子就变成了男人。连她的一日三餐都得找人过问一下皇帝会不会来，得了答案后方能安排。</p>

谢小盈觉得有些麻烦, 私底下悄悄找淑妃商议, 只她如今性子谨慎了一些，不敢明言嫌皇帝碍事, 很委婉地表达：“我怀着身孕，每天陪着陛下终归说出去不好听……姐姐，这该怎么好呢？”</p>

然而杨淑妃最近却变得十分奇怪，总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p>

听谢小盈问这个，杨淑妃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对方暗示, 规劝道：“陛下宠爱你，这是好事, 你没必要非把陛下往杜婕妤和沈宝林那边推。等陛下捺不住了, 自然就会去找旁人了，你小心自己枉做好人。”</p>

连淑妃都这么说，谢小盈就知道没法子了。</p>

她只是区区一个婕妤, 这宫里轮不到她来做宽容大度的姿态。皇帝想留宿景延殿，她还真不好站出来替杜婕妤和沈宝林献媚，显得像是她多渴望贤惠的名声似的。</p>

好在谢小盈心态不错，对于这种无解之题，她选择顺势而为，很快就不纠结了。</p>

但她看着淑妃总是盯着窗外出神，便忍不住问；“姐姐，你想什么呢？”</p>

“……没想什么。”淑妃抿了抿唇，收回目光，掩饰性地喝了口茶，“琪郎下午应该是在学骑马，外头太阳这么大，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p>

谢小盈一听就笑，“这有什么受不住的？日头虽足，可素烟宫确实凉爽。你瞧，我有孕畏热的人都还穿着大袖呢，琪郎本就爱在外头玩，只怕乐不思蜀呢。”</p>

淑妃闻言很敷衍地附和：“是呀，是我想多了。”</p>

谢小盈觉得蹊跷，淑妃与儿子的关系虽然比她两人初见时显得亲睦许多，但杨淑妃向来不是以儿子为中心，镇日里只想孩子、不顾自己的性格。怎么一送大皇子去学骑马，淑妃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何况琪郎虽要习武，但每天用膳休息，依旧是在淑妃身边。若有什么不妥，淑妃定能第一时间发现，怎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p>

谢小盈狐疑地想，总不会是皇帝要对自己的亲儿子动什么手脚吧！</p>

素烟宫内的校场与马场，现今专留给了宗琪在学骑射，皇帝派了两个千牛卫过去，一个武学开蒙，教皇子各样基本功，另一个就是谢小盈认识的佟嘉越，专教骑马。学会了骑马，打好了基本功的底子，接下来就要真正学拳脚和射箭了。皇帝还特地从内侍省拨了四个底细可靠的内宦过来，专门侍奉大皇子。既开蒙学武，皇子身边再围着乳母宫婢就显得有些不像话了。</p>

从这上头看，宗朔对琪郎也还算开始用心了，不像是要做什么恶事。</p>

“姐姐，你要不放心，咱们今儿亲自去马场那边看看，然后早点接琪郎回来？”谢小盈试探性地提议。</p>

杨淑妃摇头道：“你我身为宫妃，贸然过去，怕伤了皇家体面。且陛下本就猜忌我，还是罢了。”</p>

谢小盈想着淑妃在这上头素来敏锐，便不与她争。两人闲聊几句，谢小盈见杨淑妃频频走神，不知琢磨什么，索性早早收了话告辞，自回景延殿了。</p>

入了四月，白昼渐长。日头尚盛着的时候，皇帝一行人也浩浩荡荡来了景延殿。</p>

谢小盈还没让人铺排晚膳，自己正由荷光扶着，在殿前赏荷缸子前缓缓踱步，远远瞧见帝王仪驾，谢小盈便停住，叉手为礼，“陛下今儿回来得倒早。”</p>

如今宗朔每天都来景延殿，谢小盈与他朝夕相对，不知不觉竟生出了几分与皇帝“过日子”的错觉。</p>

这感觉常常让谢小盈别扭，因她知道，自己与宗朔之间的关系，既不可能成为纯粹的男女欢爱，更不可能变成平凡的寻常夫妻，她总觉得宗朔是在用温柔织网，试图叫她放下戒备，好去成全皇帝一个人对恩爱的想象。</p>

可她对宗朔，并没有这样的情意。</p>

即便是长久的相伴，谢小盈从宗朔身上汲取的，只是他权势带来的安定与平和。像在雨夜里捡到的一把伞，它是你一时的庇护，却并不能成为终身的依靠。</p>

看着宗朔大步流星地走来，谢小盈心中叹气，只脸上浮起些笑意，“陛下怎么今日这么早回来了？”</p>

荷光最近变得十分敬畏皇帝，谢小盈一边与宗朔寒暄，一边找了借口把荷光支下去，换了香云香浮来伺候。</p>

她与宗朔说着家常话，相携进了大殿内。处得久了，即便是帝王，也难免会分享些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个闲磕牙的话茬儿。今日宗朔就忍不住道：“你猜怎么着？御史今日弹劾起了长宁侯，他夫人与妾室在内宅里大打出手，不知怎么风声传了出去，御史奏他家门不严，真成了今日朝堂上最大的笑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