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林氏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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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平乐宫原是大晋内廷六宫中最开阔的一间, 碧瓦飞甍，殿宇重重。</p>

春日并不是平乐宫最好的时节，还要等再热一些, 万花齐绽，流水潺潺, 才显得此处万方安平、静享长乐。</p>

尹昭容正是夏季的生辰，赐居平乐宫, 原也是宗朔亲自降旨, 为她挑选的宫殿。能得到这样的恩典，便可见尹昭容在宗朔心目之中，独有一方天地。</p>

皇后依旧卧病，宋媛依照吩咐, 每日至平乐宫来回禀尚仪局内大小事宜。</p>

尹昭容是个寡言的性子，宋媛立在她身后, 如数报了美人谢氏癸水之事, 又报了长公主五月出降一事，宫内筵席安排的进度。如此说了好长一番话，尹昭容也仅仅是轻轻颔首，淡然道：“我知道了, 便依前例去办吧。”</p>

宋媛滞了须臾, 心道这尹昭容真是省事的性子，一点细节都不问, 也一点责任都不肯担。</p>

她垂首一拜，无声地从平乐宫的正殿内退了出去。</p>

片刻, 有宫娥进到大殿内，轻手轻脚地拨开珠帘，一直走到尹昭容身侧, 方温声回禀：“宋尚仪已走远了。”</p>

殿中虽立着四五个侍奉的宫婢，却人人屏气息声，宽敞的大殿中显出十分的寂静，唯有鎏金水钟平稳地流转，落出柔缓的水滴之声。端看殿内这样的体统，便知此间宫殿的主人，是如何有御下之能，又如何气质清贵。</p>

尹昭容此刻临窗趺坐，冷淡的面孔上很缓慢地浮出一丝笑，她最擅侍弄香料，正调着新蒸得的蔷薇花水，纤纤细指握在金勺柄上，轻声对婢子吩咐：“你去飞霞宫，同林修仪说一声。谢美人今日起停了进御，她若想做什么，就令她尽管施为吧。”</p>

宫婢称是退下，尹昭容又唤了个内宦进来：“这一回的蔷薇花水味道算是正了一些，你去拿三瓶，替我进给陛下。”</p>

这内宦话倒显得多了一些，殷切地说：“陛下正盼着昭容制的蔷薇水呢，奴这就奉过去。”</p>

尹昭容但笑不语，手指虚晃了两下，内宦知趣地领命而去。</p>

虽不得天子盛宠，尹昭容却不容人小觑的存在。</p>

后来采选入宫的嫔御已经都不知晓，尹昭容原先才是皇后顾言薇最忌惮的劲敌。</p>

原因无他，尹昭容的父亲自嘉顺十六年起被立为太子时，便任太子詹事一职，东宫内外大小事务，俱由尹昭容的父亲掌理。彼时宗朔年仅十四，懿德皇后薨逝，太子妃的人选也尚未选定，宗朔在宫内堪称孤立无依。尹詹事对太子，既有照顾，更有襄助。</p>

若真论起从龙之功，尹詹事所为，毫不亚于太子妃的母族魏国公府。</p>

宗朔做太子的时候常出宫，有时赶不上宫禁时辰，就偷偷在尹家借宿一夜，先帝对这种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怎么约束。因此尹昭容真正被聘入东宫之前，宗朔与她见过很多回，很是投缘。盖因尹詹事膝下单薄，唯有这样一个女儿，小时候一直像男孩子般教着，读四书五经，学吟诗作对，对泰半政事都有些自己独到的见解。除却尹家当时门第不够高，在宗朔心里，尹氏才是他最心仪的太子妃人选。</p>

后来先帝赐婚，确实不大看得上尹家的门第，指了顾氏长女为太子妃，将尹氏指为太子良媛。宗朔觉得这位分低了一些，还亲自去请旨，将尹氏升作了良娣，且一应用度都是宗朔亲自贴补，比起来毫不逊色当时的太子妃。</p>

宗朔即位后大封六宫，原本是想给尹氏贵妃之位，还是尹氏亲自请辞，宗朔这才作罢。</p>

尹昭容心知皇后忌惮，自宗朔登基后她便开始深居简出，既不主动邀宠，更不轻易争功。这次分掌六宫事，尹昭容也摆出了一副高姿态，等闲不干涉皇后旧例，油水多的好差事，也全推给了林修仪。</p>

她知皇帝喜皇后贤明、喜林氏柔顺、喜金氏容貌，如今多半是又喜欢上了谢氏的天真活泼。</p>

男人喜欢女人，那都是一日一换的新鲜。</p>

要在这宫里立足，靠皇帝对家世的忌惮，是下策，如杨淑妃便是一例；靠皇帝的喜爱，则是中策，如那位已经失宠的孙美人，再如而今已见颓势的林修仪；若问上策，还是要令皇帝歉疚。</p>

尹昭容走的便是这一条路。</p>

未能许她中宫之位，是歉疚；她主动推拒四夫人之位，又是一层歉疚。</p>

皇帝登基后，主动请宗朔与她保持距离，已安皇后之心，那就是更重的一层歉疚。</p>

她无须与皇后争什么，就皇后的身子骨儿……在这宫里能支撑几年呢？</p>

尹昭容很清楚，她需要的，只是让皇帝怀揣着满心的歉疚，永远惦记着要补偿她什么。</p>

待到最后，她想要的，宗朔便会拱手奉上。</p>

……</p>

飞霞宫内。</p>

“尹昭容真是这样说的？”林修仪听到宫婢的禀话，立时有些欣喜。</p>

这一个月来，清云馆可算在宫内逞够了风头。林修仪心里知道，自己先前与谢小盈的几回摩擦，已在皇帝心里成了芥蒂。如今任是谁做点什么都好，唯独她轻易不能动。</p>

林修仪连让人往金福宫送个点心都不敢，生怕令宗朔误会。她竟这样生生等了一个多月，等到尹昭容主动递过来消息，终于松出一口气。</p>

她赶紧吩咐婢子，“尚功局新裁那身宝花缬纹的红纱裙去拿出来备着，先等一日，明天我去金福宫一趟，便说向陛下借两本书看。”</p>

既然是谢小盈自己身上不爽利，无法侍奉陛下。那她再去邀宠，至少不是嫉妒之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