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排斥深宫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小宴/文</p>

宜茹进来报禀陛下至的时候, 顾言薇正立在书案前，悬臂拟文。</p>

宗朔待皇后一向不见外，从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他径自解了大氅走进来, 稀奇道：“阿薇, 这个时辰了, 你在写什么？”</p>

顾言薇搁下笔, 还没上前行礼, 宗朔就摆手免了，几步走到桌案前，但见白宣之上, 皇后一笔极流畅的簪花小楷, 写着六宫诸人的位分与姓氏等等。</p>

“白天没想好, 这会儿才有了主意。”顾言薇并不避忌皇帝，侧身让了让位置, 令宗朔看得更清楚些, “倒是陛下, 怎么这个点儿突然来了？”</p>

宗朔笑睨了一眼皇后，压低声道：“朕思念阿薇。”</p>

“……陛下！”顾言薇果然红了脸, 她抬起头，殿内侍奉的宫娥听闻这话，正试图轻手轻脚地退出去。顾言薇忙轻咳一声，止住大家动作，对宜茹道：“去给陛下倒碗润肺的梨汤来。”</p>

宗朔牵了顾言薇的手, 给她认真揉了两下腕子，“到底在做什么？晚上写字最坏眼睛。朕过去读书时都不敢在晚上用功，你倒好, 净会作践自己身子。”</p>

顾言薇用左手揭起那层纸，递给皇帝，解释说：“今日六宫姐妹来晨省，大家都在恭喜谢妹妹晋位，臣妾便想起来，明年宫里又要采选新人，是时候给如今这些人提一提位分了。臣妾原本想先拟个名单，再与陛下商量。没想到陛下与臣妾心有灵犀，这边刚写好，您就过来了。”</p>

宗朔笑着接过，“你不说朕都忘了，要成元六年了。”</p>

他低眉认真看向顾言薇写的人，但头一个就令他皱起眉头，“林修仪晋至林贤妃？这不可。”</p>

“怎么？”顾言薇没料到宗朔竟会对林修仪的晋位有异议，立时解释道，“自陛下继位，林家姐姐就在修仪的位置上，如今也五年了。她一向循规蹈矩，侍奉陛下更是尽心。而且臣妾想着，明年宫里要进新人，臣妾这身子骨又不算多好，难免会有照顾不周的时候。若将林家姐姐提到贤妃的位置上，一来可以分担臣妾手中一些事务，再来也是彰显嫔御本分，只要能将陛下服侍得好，便有她们的荣耀。”</p>

宗朔听完这一长串，却还是摇头，“不妥，絮娘没有子嗣，不宜升至四夫人。你若信得过她，现在也能叫她协理六宫，不必非要立她做贤妃。”</p>

顾言薇闻言苦笑，“可是杨淑妃在前头，臣妾断然没有越过她，去叫旁人协理六宫的道理啊。”</p>

“谁说的？”宗朔长眉一挑，随意道，“絮娘入宫早，单是一个年长、资深，就足够压住杨氏，况杨氏有抚育皇嗣的重任，这不是现成的借口？”</p>

宗朔这样坚持，顾言薇自然无话可说，只能沉默。</p>

宗朔没多想，只低着头，继续看顾言薇这份名单，“胡氏也不必晋，朕看她做个婕妤就够了，唔，金美人可以一升，这个倒是朕疏忽了，孙美人……孙美人不动，陈宝林可以晋到才人，其他人都免了吧。”</p>

吩咐完，他将纸还给顾言薇，“你照着这个拟旨就是，以你的名义晋，朕的阿薇贤惠，她们都该领你的情。”</p>

顾言薇朝皇帝轻笑，欠身称是，用镇纸将这个名单压好，陪着皇帝往隔断的内室去了。</p>

宗朔在前面背手走了几步，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道：“你那日同朕说，宫里该有第二个孩子了，朕回去是认真想过的。英国公这些日子为了大郎开蒙一事上蹿下跳，朕知道他盼着什么。皇长子与底下的兄弟比，已是出身高了，若年岁再差开了，确实不宜。朕已经决定了，明年先不叫皇长子开蒙进学，拖一拖再说。而且朕也考虑过，林氏谨慎规矩，不论侍奉朕还是侍奉你，那都是用心用诚……朕会命人停了她的汤药，若她有缘分，朕便允她诞育皇嗣。”</p>

顾言薇闻言一怔，半天都没反应过来。</p>

宗朔望着她，忍不住笑，“怎么了？为你的林家姐姐高兴傻了？”</p>

高兴？</p>

顾言薇怎么可能为林氏生子高兴！</p>

但她还是挤出一个笑脸，晃了晃宗朔小臂，柔声道：“陛下疼爱林修仪，臣妾是为姐姐欢喜。”</p>

“……你啊，光替别人欢喜有什么用？朕盼得还不是你的孩子？”宗朔点了一下顾言薇额心，才拉着人坐下，“除开林氏，旁人朕也会再斟酌一番。但是金氏乃新罗王女，若金氏诞子，只怕会养大新罗小国的野心，她就算了。至于你之前说过的谢氏，她是商人之女，心性未定，朕还须得再看看她，也会让豫王和谢家继续接触，再做权衡。”</p>

顾言薇难免失望，但她没敢表露，甚至很知趣地，不再在皇帝面前提起抱养一事。既已聊到谢小盈，顾言薇索性把话题带开，“常少监可同陛下说了谢妹妹受伤一事？今日她来晨省，脸上好端端的红了一块儿，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坏了，实在有碍观瞻。因六宫姐妹都见着了，臣妾也不好宽纵她，便叫李尚宫去传话，先停她一阵子进御。”</p>

宗朔笑起来，他此番来凰安宫，为的就是替谢小盈解释一二。先前说话绕了这样一大圈，他就是希望皇后能主动提起谢小盈。宗朔最看重皇后的一点，便是她真正当得起贤明二字。从前在东宫的时候，女人间若生龃龉，顾言薇总是能十分妥善地两处宽慰，从不令宗朔忧心。而且在顾言薇身上，宗朔从来都看不到后宅妇人的小算计。宗朔看重顾言薇这份格局与心胸，便很愿意用稳固的地位和超越旁人的信重来还报。</p>

他拍了拍顾言薇手背，“你做得对，朕已听常路说了。只不过啊，她那脸上不是撞的，是被朕掐的。”</p>

顾言薇一时愕然，“陛下……？可是她犯了什么错？”</p>

“不是，朕早晨与她玩笑了几句而已，一时没收住力道。”宗朔想起谢小盈那句“陛下英武勇猛”的话，还有点心口发热，他忍不住问，“伤得很明显吗？”</p>

“她应是敷粉盖了，但臣妾远远坐着，还是能瞧出来。”顾言薇半真半假地埋怨，“陛下真是的，怎好在谢妹妹脸上动手。”</p>

宗朔也没想到自己手劲这么大，又或是该怪谢小盈皮肤太娇嫩？</p>

他思忖片刻，扭头喊了常路。</p>

对方原本立在外间听候，闻言忙小跑着进来，躬身立在不远处，“奴在。”</p>

“明日散了朝会，你就去传陈御医，命他去清云馆，给谢美人瞧一瞧脸，拿上好的外伤药去，切莫留下疤。”</p>

……</p>

谢小盈全然没把皇帝不能来见自己当成什么大事，更不为脸上的伤有什么挂怀。翌日她去凰安宫拜会皇后时，众人见她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印子，都难免露出些惋惜神色。唯独谢小盈自己泰然自若，参加完晨会就高高兴兴原路折返，又是不用伺候皇帝的一天！</p>

只是她没料到，皇帝居然专门派了人来给她看伤。</p>

荷光把这位“陈御医”请进门，谢小盈才意识到，对方原是之前给她治晕船的那位司医陈则安！</p>

谢小盈惊喜道：“您升官了呀？”</p>

陈则安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叩头行礼，“都是托了谢美人的福。”</p>

宫廷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谢小盈不便直接伸手，赶紧让赵思明去扶人，又搬了个座过来，“御医太客气，您能升职，那是靠着自己高明的医术和一颗仁慈的心肠，和我有什么关系呐！”</p>

陈则安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当初去崇明殿为谢小盈卖好，才得到皇帝认可的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还额外感谢谢小盈的一根金条，“臣在延京城终于置办下了一套良宅，把老家寡母接来同住，得以侍奉，以尽人子之孝啊！”</p>

谢小盈听完目瞪口呆，亏她还以为皇帝是因为在垂绦湖遇见她，才揭穿了她装病的事情，祸根居然在陈御医身上？</p>

她期期艾艾地问：“……您的意思是，那天从我这离开，您就告诉陛下我病好啦？”</p>

“是啊，这不是美人暗示臣吗？”</p>

谢小盈扶着引枕，恨不得原地晕过去算了，居然是这陈御医自作主张！害得她没了从前躲清闲的好时光！</p>

陈则安一看谢小盈的表情就猜到自己兴许是坏事了，但如今对方已从才人升至美人，事情想来还有转圜余地。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下额间的汗，很老实地说：“臣进到尚药局当差，如今也不过四年，很多人情世故不懂，若是哪里做得不对，还请美人降罪……”</p>

“罢了罢了。”谢小盈挥挥手，事已至此，她就是想回到先前那避世不出的好日子 ，也是回不去了。她无奈叹息，抬眼望向陈御医的时候，忽又心生一计。这位陈御医为人中正，性情敦厚，看起来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谢小盈心念一动，试探着问：“陈御医此来，是帮我诊这脸上伤的？”</p>

陈则安点点头，本分道：“回禀美人，陛下同臣交代了，说美人脸上是指掐伤，命臣务必经心侍奉，不可留下痕迹。臣进来时已留意过，美人脸上伤痕很浅，略用一些药，明日即可恢复，请美人宽心。”</p>

谢小盈一愣：“这么快？可有法子让它别这么快吗？”</p>

“这……”陈则安迟疑。</p>

谢小盈鼓励道：“你只管想法子，出了事我担着。”</p>

虽有这句话，陈则安还是苦笑摇头，“手指掐出来的伤痕，臣就算不为美人医治，最快今晚、最迟后日，怎么都会好了。陛下挂念美人，才吩咐臣来侍奉，这很难治不好啊。”</p>

谢小盈不死心，忍不住再度开口：“那你有没有法子让我生个别的病呢？不严重，不伤身……”</p>

她话音未落，侍立在一侧莲月却蓦然变色，抬头打断道：“娘子在胡说什么！”</p>

谢小盈被莲月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这还是莲月第一回当着众人面反驳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