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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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音离的电话很难要, 以前在S|M出名，如今在新学期官网选校花的庆熙大学出名，未来还会在更大的圈子里出名。但也有一小部分人, 很小的一部分, 那些人从来都不知道, 朴音离的电话有多难要。</p>

其中的典型就是朴海真, 他从未感受过妹子的电话难不难要, 更没感受过未来还会发生的妹子很难约的问题。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 他不是鱼池里的鱼, 也不准备把谁圈进地盘，更没有栽花的兴趣。</p>

朴海真只当朴音离是后辈，再加点分量也就是朋友的妹妹，这以上这以下都没有。</p>

前辈对后辈只要做到不欺负就是照顾，对待朋友的妹妹多了点关怀，给与的也是事业上的帮助。比如导演约的酒局是不带小演员玩的，但前辈叫上了后辈，增加一下项目的参与感也增加一下人脉。</p>

项目核心团队的酒局, 朴音离第一次见到制作人就是在这个酒局里。这个局没人跟她喝交杯酒, 也没人欺负她，更没人因为她漂亮就说什么介于骚扰和表达亲切之间的话。</p>

准确的说，没人搭理她。</p>

一家主题是电影会所的包间，包间不大, 屋里的人也不多，没有喧闹的音乐环绕, 背景音是幕布上正在放映的一部纪录片。纪录片本身不是惊悚类型，但有个颇为惊悚的名字《食人录》。内容就是名字所表达的，一位真正以人肉为食的日本‘网红’的人生记录。</p>

这部纪录片在小众领域非常有名气, 也是导演写这个本子灵感来源之一，池明建还飞去日本专门见过那位‘网红’，可以说是跟项目有关的电影，说素材也行。</p>

沙发环绕的包间，桌上放着几种酒，红酒、洋酒、啤酒、烧酒都有，还有人端着咖啡杯在喝咖啡，看电影的人基本没有，各自聊天的人倒是不少。话题也很宽泛，有聊这个项目，有聊别的项目的，有聊剧本的，有聊剧本背后取材发生的故事的，聊什么的都有，都是朴音离不太方便硬生生插|入话题的聊天内容。</p>

朴音离坐在前辈边上听他跟制作人聊市场大方向变了，电影演员往电视转，这两年电视也做的越来越精致。她就负责听，她不知道要怎么插话，那些话题她能听得懂，但无法介入，她只是听得懂而已，勉勉强强听得懂。</p>

这里没有人故意冷落她，也没人欺生或者看不上小演员什么的，大家不过就是很自然的找能聊得来的人聊，朴音离自动被排除在外。她能做的只有听，顺便给酒杯空了的前辈们倒酒，别的什么都干不了，以至于有点格格不入。</p>

格格不入的朴音离借着去洗手间的时间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事实上包间里也有洗手间，但她就是跑到外面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在里面要做什么，讲什么，跟谁说话，又能说什么。</p>

她明白朴海真叫她过来不是让她当个花瓶或者是倒酒小妹的，人家又不是想要找姑娘消遣，多的是明码标价的妹子愿意干，也许还有很多漂亮姑娘愿意不要钱甚至倒贴钱到这样的酒局里待哪怕十分钟。</p>

她也明白朴海真在她过来前跟她说的，脸皮厚一点，你是新人，现在不是要自尊的时候，是什么意思。那不是让她低声下气或者出卖色相的去做什么，那不过是想让她圆滑点，腰别挺的那么直，该鞠躬鞠躬，该倒酒倒酒，该聊天就是要硬生生的插|入陌生人的话题去跟人家说话。</p>

朴音离理解前辈叫她来的所有潜台词，总结就是一句话，拉关系，扩大人脉圈。那是为她好，那是在帮她，那看的也不是她的面子而是文政赫的关系。</p>

她理解一切，但她就是做不到。</p>

不是说膝盖就真的那么直，跪不下去也弯不下腰，或者自尊心强到爆炸啥啥的，就是单纯的做不到。</p>

朴音离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她虽说不是被捧着长大一路当公主的类型，可她也没试过融不进去的圈子非要强融的事。刚上大学而已，交朋友没有那么功利，纯看喜好，喜欢对方的性格就来往，不喜欢就不来往，社会萌新基础款。</p>

她有试着想要插句话，比如在制作人说，这年头电视搞的电影都不好拍了，顺着接了一句，好的制作都不太容易的话。制作人姐姐或者叫阿姨？反正是个稍微有点发福，妆容清淡，脾气也很好的女士。</p>

女士看她说话了，就望着她等着她继续，前辈也很配合，也看着她等着她继续。</p>

朴音离没办法继续，继续说什么？说高大上的电影、电视的制作等级差？别闹了，且不提她没有多少墨水能说那么大的话题，即便她看了很多书说出来的也是假大空的东西。半瓶子墨水的程度都没到，在人家八分满的大佬面前装博学？</p>

那都不是不要脸，那是蠢！</p>

那说接地气的，演员拍电影和电视的差别？更不能提！她算什么，新的都还没正式拍过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演员，她说那些更是班门弄斧，再说了，人家想听的也不可能是这个啊。这话谁不能说，谁不知道？</p>

被长辈们看的双颊绯红的朴音离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前辈拿起酒杯示意她倒酒算是帮她解围，制作人女士也把话题接了回去，给小萌新留了面子。他们两都很好，好的朴音离坐不住，皮革沙发上长出了仙人掌，怎么坐都带着刺。</p>

如坐针毡的感觉不好受，朴音离只能出来，出来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给自己打打鸡血。诸如，谁都是从新人过来的，说错几句话算什么；前辈特地叫她过来，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来当倒酒的小妹，那才丢脸呢；还是要回去，哪怕就坐在边上听，当个花瓶刷个脸熟也得回去，等等。</p>

鸡血...不管用。</p>

朴音离长叹一声，怂了。</p>

怂的开始给自己找逃避的理由，比如我也不是非得融入大家什么的，一步步来么，别急啊，回去多看点书，多查点资料。给空空如也的脑袋塞点能养料，下次出来就不会那么尴尬了。</p>

必须要说，逃避虽然可耻，但真的有用。</p>

拿着手机斟酌半天给前辈发了个短信表示想走的朴音离得到前辈召唤，让她去店门口等着。妹子就到指定地点等前辈来，前辈拿来了她的包和外套，问她准备怎么回去要不要人送，得知她想打车嘱咐她到家给他发个消息，就要走。</p>

但凡朴海真说点什么，不管是直接开骂，说她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是恨铁不成钢，让她搞搞清楚情况，她凭什么能走，朴音离都没话说。</p>

可朴海真什么都没说，给了衣服，问了回家方式，让她注意安全，貌似是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朴音离就想要说点什么。</p>

“前辈？”</p>

“嗯？”</p>

已经半转过身的朴海真转回头，等着听。开了口的朴音离垂着脑袋又开不了口了，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对。</p>

朴音离眼圈一红，用力闭了闭眼睛，把湿润的东西憋回去，认认真真给前辈鞠躬，凭借多年练舞的柔软脑门几乎贴近膝盖，不敢开口。不敢说谢谢，也不敢说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怕自己憋不住，就只能停滞这个动作维持到自己能把翻腾的心绪下压去了，再起身。</p>

朴海真也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不比这样也没有阻止她的鞠躬，只是在她起身时伸手帮她拽了下因为弯腰的动作掉下去的包带，提到她的肩膀上挂好，再拍拍她的肩膀“洗个澡，好好睡觉。”摆摆手“去吧。”</p>

坐上出租车的朴音离迫切的需要跟一个人聊一聊，随便什么人都好，哪怕是个树洞都行。她需要有个出口，发泄不因为任何人，而是自己的无能为力，那种挫败感是她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当初她说想要当歌手时，爸妈的担心。</p>

这个圈子，很可能并不适合她。</p>

爸妈很支持她的梦想，真的很支持。她刚开始顾着练习跟不上学业，妈妈唠叨归唠叨但从来没给她压力，爸爸开玩笑的说，大不了重读一年，也是怕她自己会有压力。</p>

爸爸跟她说过，有梦想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那个圈子有些复杂，可能不适合她，朴音离说想试试，爸爸就不反对了。妈妈担心她会太辛苦，劝当初还年幼的她，还年轻，别那么心急，完全可以高中毕业，哪怕先顾好初中再去当练习生也行，但听她说，她超级想站在舞台上，也不反对了。</p>

彼时的自己是太自大了呢，还是太幼稚了呢？朴音离不知道。</p>

司机问去哪，朴音离不知道要去哪，望着会所门头上的电影标志，有些茫然。</p>

司机又问了一句，去哪？</p>

“去...随便绕一圈吧。”</p>

司机仿佛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踩下油门带着后座的朴音离离开了会所。</p>

道路两旁的霓虹灯闪耀，人群来来往往，大家好像都有目的地，车道上的其他车也有目的地，只有朴音离找不到自己的目的地。</p>

她需要找个树洞，什么都能说，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树洞。</p>

通讯录打开，父母跳过，队友们也得跳过，她不能跟队友们说那些，那三人都在努力，她不能给她们泄气。亲故？亲故也不行，亲故之前羡慕她能拍电影呢，小角色也是电影啊。同亲故说，说不好就变成了炫耀。社长？前社长大概率会教训她不懂事，现任社长很可能也那么想。</p>

圈外的朋友们，同学？那光是解释这里面的包含的信息就足够朴音离闭嘴。</p>

那...能找谁呢？</p>

漂亮姑娘是不会没人约的，只有不想去的局。有人找上了她，一位非常适合做树洞，还做过一次树洞的哥哥。</p>

【我今天碰到朴哮信前辈了，你不是很喜欢前辈么，我给你要到了签名专辑，TO签！（签名专辑.jpg）——姜胜允】</p>

电话瞬间就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笑的特别开心“怎么样，哥超厉害的吧~”</p>

“嗯。”</p>

“就一个嗯？没点表示？前辈都不活动的，超难遇到！”男孩子让女孩搞搞清楚，他可是历经万难要到的专辑，不说请顿饭，一杯咖啡也是应该的啊。</p>

“你在哪？”</p>

“公司，怎么了？”</p>

“要一起喝咖啡吗？”</p>

“现在？”</p>

“你有事？”</p>

“我...你等下，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回我过去。”</p>

挂断电话的朴音离知道车要往哪开，往YG开。</p>

出租车掉头驶向YG，YG练习室里挂断电话的队长望着一脸八卦的队友们，咳嗽一声“那什么...”</p>

“明白，你有约。”宋闵浩手一挥表示今天到此为止，还打断了想要解释的队长“本来也差不多了，不是在聊要吃什么吗。”胳膊一抬对着门做‘请’的手势，还不忘留一句“晚上回不来提前通知啊，好帮你挡一下经纪人。”</p>

大哥打了下骚话连篇的弟弟，让他别瞎讲，再对讪笑的队长弟弟说，该走走，没事。</p>

队长在男孩子们笑闹的声音中收拾好包出了门，门内很会搞事情的弟弟试图提议跟踪，被另一个哥哥压制让他别搞事。</p>

事情没搞起来，男女正常见面，身后没有跟踪的人，姜胜允上了出租车。</p>

本来因为被妹子约有点小开心的姜胜允开车门看到朴音离的神色不太对也跟着正经起来，问她怎么了。司机还在，朴音离不方便说，就问他想去哪喝咖啡。姜胜允想了想同司机报了个地址，再跟朴音离说，咖啡就算了，吃饭吧，他晚饭还没吃。</p>

车开进弘大，姜胜允带着朴音离进了加烤肉店，点了肉上了酒。肉香缠绕鼻尖，酒液滋润口腔，辛辣进入喉咙，可以聊点不开心的事了。</p>

起初朴音离不知道从哪开始说，总要先讲个前因才能让对方理解后果，就把故事线拉的特别长，从她一直面试电视剧的剧组哪哪都被嫌弃开始说。这部分有一些是姜胜允听过的，两人交换号码后虽然没再见过面，他有行程，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太好约，但信息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着，没彻底断过。</p>

时不时联系，自然就知道一些彼此的消息，朴音离换了公司，接到电影剧本什么的。姜胜允也会说点跑行程碰到的制作组发生的奇葩事件，聊天么，不都是这样。</p>

但姜胜允也没打断，他做的是拿着烤肉夹边烤肉边当树洞，安静的听着。</p>

故事线拉太长，长到一盘肉烤好了，姜胜允推了推公盘里的肉示意朴音离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东西，那样容易醉，对胃也不好。被打断节奏的朴音离很听劝的夹肉吃，也切断了漫长的故事线进入主题，讲如何跟朴海真认识，讲入戏出现的问题，讲前辈人真的很好，讲自己今天有多渺小。</p>

讲的一盘肉吃完了，姜胜允没再烤第二盘而是叫服务生加了份南瓜粥，带着丝丝甘甜，暖人心脾的南瓜粥。</p>

讲完了的故事还在继续，继续的不是故事而是朴音离的自我怀疑。</p>

朴音离很少自我怀疑，她是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学习好长得也不错，当练习生还有才艺，不说什么学校风云人物吧，成长环境大部分是被喜爱包围的。这样的孩子不缺自信心，也本能的懂得什么叫自爱。</p>

可今天的事打击过大，至少在朴音离短暂的人生里算是重大事故，事故还不是因为外部原因造成的，全是她的问题。她没知识，她没见识，她拉不下脸皮，她做的不好，什么外因都没有，全是她的过错，这当然会打击到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