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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涅郡]
[阿尔忒弥斯]
仲夏的太阳蒸烤着大地,只有碧蓝色的河水透出难得的凉意。
轻柔的蓝色烟雾在河面缭绕升起,波浪滚滚的芦苇丛散发出浓郁的清香。
在宁静庄严的安雅河两岸,到处都是……光着屁股的小伙子。
考虑到出征至今,部队一天也没有休整过,蒙塔涅保民官大手一挥,给所有人特批了半天的假。
终于获得一点私人时间的士兵们走出军营,在轮值的倒霉蛋们哀怨的目光中,前往河边洗衣沐浴。
人人知道,只要血狼将沃涅郡其余各镇降伏,铁峰郡步兵团就将凯旋。
于是乎,安雅河畔到处是欢声笑语。
战士们干劲十足地搓洗衣服、清洁身体,都想要赶在回家之前把自己弄得干净一点。
按照最初制定的作战计划,对于阿尔忒弥斯的攻击将会动用三个营的步兵,外加骑兵部队。
其中,步兵第五营从敌军缺乏防备的南路潜袭,步兵第一营、第三营则从北路急行军至战场,同时骑兵部队压制、拦截敌军哨探,以求在雷群郡军队做出有效反应之前取胜。
但当后续部队赶到阿尔忒弥斯城下时,战斗已经结束,五营的战友正在清点俘虏,城头也早就换上了深蓝色旗帜。
所以一营和三营的战士们既庆幸于不必再经历一场攻坚战,又忍不住因为白白跑了一趟而气恼。
有人一边洗衣服,一边半真半假地抱怨:“一袋干粮一袋水,没日没夜地赶路,累得两条腿直打转。嘿!结果可倒好,啥也没捞着!本来啊,还想再挣几亩地的,唉。”
“谁说不是呢?”
“出发的时候,二营的家伙一个个都眼红得不行。现在可轮到他们高兴喽!坐在枫石城,笑话我们瞎折腾。”
听到兄弟部队的牢骚,正在洗衣服的一小堆人里面,有个大眼睛的半大小子清了清嗓子,故作谦虚道:
“没办法呀!实在是沃涅郡的兵太不禁打!我们还没使劲呢,他们就投降了。嗨,你们不知道,我们拿土笼填平壕沟的时候,沃涅郡的兵在上边眼睛都看直了!一次冲锋,就被我们把城墙拿了下来。”
半大小子越讲越兴奋,干脆撇下衣服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我爬呀爬,爬到梯子最上边,可是离城墙还差半米。怎么办?退?不可能啊!我一咬牙,把盾牌给扔了,两手扒着垛口,硬是翻了上去。结果你猜怎么着?没别人,我头一个!”
“放屁!”远处另一名战士打断了这场即兴演讲,笑骂道:“头一个登城的明明是营长!”
“我也没说我是全营头一个呀?”半大小子脸一红:“我是我们连头一个……”
“鬼扯!你们连的头一个也不是你。”
半大小子急了:“梯子的头一个!我是我那把梯子的头一个!行了吧?”
周围士兵们善意地哄笑起来。
“快坐下吧。”
“别吹啦,小鬼!”
“叫谁小鬼?”出于强烈的自尊心,半大小子把战友们的宠爱当成了羞辱,他梗着脖子,委屈地嚷道:“我可是二次建军入伍!你们打过的仗、杀过的人还不一定有我多呢!我……”
话还没说完,半大小子就被他的“锅长”揪着耳朵给拽到一边去了。
“好啦,欺负孬兵有啥意思?精锐就该打精锐!就像我们跟伪军那一仗,哎呦,杀得可真叫一个天昏地暗……”
接过发言棒的士兵说到兴头,蓦地瞥到角落里的鲁西荣军士,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老军士,要不然还是您来讲吧?”
鲁西荣笑着摇了摇头,专注地洗着他的旧外套。
见鲁西荣摇头拒绝,接过发言棒的士兵如同得到准许,迫不及待地讲起河谷村一战的凶险惨烈: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有一小半人,可那个光头佬的人马快要完蛋了。营长就跟我们说,‘战友们,列成两个横队,火枪手在中间,长矛手在两翼’。营长又说,‘你们要是不知道为啥打仗,就想着为血狼而战’,然后就带着我们冲了上去……”
“血狼呢?”有人急不可耐地问:“血狼在哪?”
“急啥?还没讲到呢!”拿着发言棒的士兵不满地训了一句,但还是吸取意见,跳过大段的自我吹嘘,直接把时间推到血狼出现在战场:“……轰的一声爆炸,震得人都站不稳。那个风,差点把我吹倒。战马都发了疯一样,到处乱跑。土块噼里啪啦往下落,就跟冰雹似的……”
拿着发言棒的士兵压低声音,幽幽地说:“我当时,膝盖一软。心想,完啦,全都完啦。”
说话的士兵很善于讲故事,不仅把第五营士兵的情绪调动了起来,甚至还让参与了河谷村一战的第一、第三营的士兵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小水潭一片寂静,谁也不洗衣服了,大家都眼巴巴等着说话的士兵往下讲。
“然后呢?”
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打破沉默——雅各布·格林举手发问。
前牛蹄谷镇议员、现铁峰郡步兵团文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水潭旁,他不仅悄无声息地混进士兵之中,还捧着一个小本子,正在满头大汗地记录。
“然后?”讲故事的士兵一耸肩:“然后血狼就从烟里面杀了出来,直接朝着敌人冲了过去。什么人能顶得住血狼的冲杀啊,那帮家伙一下子就崩溃了,一边号叫,一边乱跑。然后我们就赢了。”
这个结局很是平淡,但是士兵们对此心满意足。
有人理所当然地评价:“那是当然,血狼怎么会被这种小诡计害死。”
“说啥呢?什么死?他们连血狼的毛都伤不到!”
“唉,我还没见过血狼呢,也不知道血狼究竟长啥样。”
“你怎么没见过?”
“那都是很远很远望一眼,没有挨近看过,”
“猴子……侯德尔现在已经是血狼的近卫兵了,你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你咋不去问?”
“你们听说过吗?”有人神神秘秘地说:“血狼是被拣选的,所以剑伤不了他,枪也伤不了他……”
“立——正!”一声嘹亮的口令打断了流言的扩散。
口令来自鲁西荣,而鲁西荣本人直挺挺地站着,像根木桩。
其他士兵顺着老军士的目光看过去,也忙不迭站了起来。
在众人视线汇聚处,彼得·布尼尔抱着木盆,有些不知所措。
“连长,您怎么也来洗衣服?”有人尴尬地问。
彼得·布尼尔愕然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来洗衣服。”
还得靠鲁西荣阻止气氛继续恶化。老军士一面示意其他人给布尼尔连长空出个位置,一面恭恭敬敬地对连长说:“像这种小活,您雇个洗衣娘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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