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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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长泽的轮番骚操作差点没把黄面送上西天。</p>

他回到府中硬是足足躺了个两三天, 才算是稍微休息过来。</p>

年轻漂亮的妾侍服侍着他，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有些被吓到了, 生怕他来个当场去世自己没了依靠, 一边啜泣着服侍，一边半是埋怨半是抱怨的说：</p>

“向来都听闻陛下很是敬重王爷, 如今瞧着却并非如此。”</p>

黄面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因为是他宠爱的妾侍，对于对方居然这么大胆的说起朝堂之事也没多大反应。</p>

“你不懂罢了, 陛下自然是敬重本王的。”</p>

“妾侍瞧着却不像是敬重。”</p>

妾侍是见证了全程的，如今看出了一些端倪来，害怕自己最大靠山就此倒下, 抓紧时间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p>

“王爷想想，陛下这段时日做出了不少事, 先是要封什么女将军, 接着又是发作赋税之事。</p>

朝堂之事向来都是交给王爷的，陛下却问都不问王爷一声便直接发作了那些大人，刚开始还只是罢官, 后来在王爷进宫后便成了斩首。”</p>

她知道黄面喜欢娇柔的女子, 说话时特地放轻了声调：</p>

“桩桩件件看着都是巧合，可为何这些巧合到了最后矛头全都指向王爷, 王爷心里难道就半分怀疑都没有吗？”</p>

说完了, 见黄面还是原来那副姿态，甚至脸上那懒洋洋的神色都没改变，她心底一沉, 知道金主根本没听进去了。</p>

“怀疑什么？”</p>

果然，黄面一开口就是不以为然的语气：“你是觉得陛下是故意做出这些事来, 为的就是针对本王？”</p>

“旁的也就算了，女将军那事，不过是他为了哄后宫美人开心胡乱许诺罢了，这也值得你说？”</p>

听出黄面口中对于女子的轻蔑，妾侍微微咬了咬唇，还是小心道：</p>

“妾觉得，陛下封江夫人为将军，不光只是玩闹，也许是想借江夫人的手取得兵权。”</p>

话还没全部说完，就先得来了黄面的一声嗤笑。</p>

“兵权？东郊大营？就她一个女人？”</p>

“好，就算是她真的有了东郊大营的兵权，那又能如何？区区一个东郊大营，她得了又能怎么样？”</p>

妾侍听着黄面的反驳，继续道：“可陛下在江夫人出发前下旨，她可以在沿途中收新兵。”</p>

“只要在新兵入军队的规定上稍微改变一点，让人觉得有活路有希望，一路过去，自京城到衍地，能收到的新兵绝对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庞大数字，到时候，这就是陛下手里最大一张底牌了。”</p>

“哈！”</p>

黄面这次没说话，而是选择用笑声来代表自己的轻蔑不屑。</p>

妾侍心底升起不爽，但地位悬殊，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接着用其他方面来佐证这点：</p>

“王爷就算是觉得江夫人掌不了兵，也要想想江将军，江夫人可是他唯一的女儿，若是江夫人倒向了陛下，江将军难道不会忠于陛下吗？”</p>

妾侍说的句句充满隐忧。</p>

然而黄面却压根听不进去。</p>

这话要是换成他的哪个幕僚说的话，他可能就算是不这么认为也要仔细想想。</p>

但妾侍说的话……</p>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他从青.楼里面赎出来的女子，她能说出什么有独特见解的话，左不过是后宅女子们成天里斗来斗去，就以为朝堂之事也是这般了。</p>

“就算是江将军那个老匹夫再怎么宠爱这个女儿，也不过是个女儿罢了，他能在她未出嫁时宠着，如今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冲动做决定。”</p>

黄面觉得自己这么想完全没有问题。</p>

就算是江将军以前就疼爱江姑娘又如何，他自然是相信江将军如果知道了江姑娘遇到了欺负会愤怒会不平。</p>

但他会因为一个女儿转而将自己手里的军权交给一个才十五岁的小皇帝？</p>

这怎么可能。</p>

妾侍见黄面一脸的自信，心底升腾出了一股无名火气。</p>

若不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妾侍，黄面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必定是要忍不住发怒的。</p>

但如今，她没有发怒的机会。</p>

只能忍着心底的烦躁，继续努力的给黄面讲解：</p>

“就算是江将军不会因为江夫人而做一些什么，但江姑娘本身就是出身武将世家，从小舞刀弄剑，听闻在家中时就是出了名的武艺高强。”</p>

“她是武将出身，自小受江将军耳濡目染，就算是没有父亲的助力，这样一个人一心一意为陛下打算的话，也定然是一股不小的势力。”</p>

“王爷是不是该早做打算的好？”</p>

“哈哈哈哈哈哈。”</p>

黄面给她的回复是大笑出声。</p>

“女子就是女子。”</p>

他毫不客气的贬低着自己的妾侍，也不顾她刚刚那么努力的想要给自己分析目前局势。</p>

“她一个女子，她能翻起什么风浪，也就是你同为女子，这才把她看的太高了一些。”</p>

“若是像你说的那样，江氏就是陛下专门培养出来收集兵权的，那他后宫的那些妃子美人们，是不是也都是他打着强抢民女的旗号，将她们弄进宫中来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幕僚？”</p>

正打算这么分析的妾侍：“……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可能。”</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黄面笑得好大声。</p>

他甚至笑着笑着还笑出了一点眼泪。</p>

“你平日里少看一点才子佳人的话本吧，这种想法，也只有你们这些闲得无聊的后宅妇人才能想出来了。”</p>

妾侍：“……”</p>

她一时无语。</p>

在无语过后，她没说自己从来不看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她喜欢的是各种兵书，各种史记，分析从以前到现在的朝堂局势，民间大事。</p>

不是不想说，而是清楚知道，说了也没用。</p>

黄面根本不认为她这个女子说的话是对的，哪怕本来她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但这些话从她嘴中说出来，到了黄面耳中就变成了没有大局观，异想天开。</p>

妾侍对黄面没什么好感，但她是黄面的妾侍，他好她才能好，若是他倒下了，她本来就是贱籍，就算是侥幸逃过一死，恐怕也要被打成官奴，到时候就真的是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p>

她不想得到这样的结局，自然努力想要让黄面别轻视了陛下。</p>

可现在看来，她的努力根本就是徒劳。</p>

她的身份，性别就注定了黄面不会信她。</p>

黄面笑够了，觉得找妾侍来服侍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她说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可笑想法让他觉得很好笑。</p>

笑过了，身体自然也就放松下来，没那么疲惫了。</p>

感觉自己好受点了，黄面开始准备接着搞自己的事业。</p>

“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些事还要处理。”</p>

妾侍得了他的话，也没再说什么，行了礼盈盈一拜便离开了黄面的院子。</p>

外面，她的丫鬟在等着她，见到她来了赶忙迎过来，担心问道：“姑娘可还好？”</p>

最近黄面身体不舒服，就找妾侍们撒气，来伺候他的妾侍几乎都被骂过，只有她撑了下来，于是照顾黄面的主要任务就到了她头上。</p>

妾侍摇摇头：“无事，王爷的病看着也要好起来了。”</p>

“我们回吧。”</p>

仔细深思熟虑，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出口的建议都没被仔细听就打回，她心底是失落的。</p>

同时也有些焦虑。</p>

因为她看的清楚，如今的摄政王黄面看着是如日中天，可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俱都是小皇帝准备针对他的前兆。</p>

而他却还固步自封，自以为掌控了局势。</p>

身为黄面的妾侍，以后他死，她不说陪葬也要跟着一起受罪的她很是担忧自己的未来。</p>

可惜她是贱籍，不然此刻必定要想法法子脱离了黄面。</p>

回去的路上，她们远远看到了正说说笑笑朝着这边走来的文人们。</p>

他们都是黄面养的幕僚，年岁大多四十朝上，一个个看着很有时下流行的文人风范。</p>

这是男客，遇见了自然要避一下的。</p>

妾侍微微侧身让出路来，对着他们客气的行了个见面礼。</p>

这些被黄面至少养了十几年的幕僚们也都还礼，只是眼底的轻蔑和脸上的不以为然根本掩饰不下去。</p>

他们跟着摄政王时间很久，自然知道他爱好美色，又喜新厌旧，身边得宠的美人如流水一般。</p>

就算是此刻她受宠，过个几天，新的美人出现，她照旧是个不入流的通房。</p>

他们就不一样了，身份是幕僚，也算得上是黄面的眼睛耳朵嘴巴，就算是这十几年没出过什么大事有些懈怠了，但心底绝对是充满了自豪与骄傲。</p>

这种自傲让他们面对以色侍人的妾侍时，哪怕嘴上不说，那种轻蔑与瞧不起却还是轻松的透了出来。</p>

他们说说笑笑接着走了，高谈阔论着一会要如何给摄政王出主意，自己最近都看了什么书，有个什么想法。</p>

对于身后那个小小的妾侍，没人放在心上。</p>

她站在后面看着他们，没有为他们的居高临下态度而难过，而是眼底带上了淡淡的羡慕。</p>

“姑娘，你怎么了？”</p>

一直照顾她的小丫头见她仿佛是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哪里不舒服吗？”</p>

“没有。”</p>

妾侍温柔回了一句：“我们走吧。”</p>

走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些吃的大腹便便，明明文采比不过她，目光也没有她深远，却还是被当成座上宾的幕僚们。</p>

若她是男人……</p>

若她是个男人……</p>

心底的不甘盘桓半响，最终还是满满消散了。</p>

她毕竟不会真的变成个男人。</p>

在黄面的妾侍指出问题所在却失败时，纪长泽也正躲在自己的寝宫里面分析黄面如今如何。</p>

“摄政王府中光是幕僚就养了二十几个，从年轻时一直养到现在，当年这些人也全都是他的左膀右臂，没少帮他做事。”</p>

但人都是会改变的。</p>

不光黄面习惯了养尊处优，那些幕僚们也都习惯了跟着黄面安安心心当强者，不必去思考争斗的生活。</p>

环境变了人却没变，可以想象这群幕僚能带给黄面多大的惊喜。</p>

“奴才安插了暗部的两个人进了摄政王府做事，那些幕僚平日里就是一起开开诗会，出去寻.欢作乐，有的时候回来带着一身酒气，看着都不像是厉害的。”</p>

纪长泽有点奇怪赵岭说的这些：“当初黄面一步步权倾朝野，背后应该是有人支招才对，怎么会如今一个个变成了这副模样？”</p>

赵岭显然做过调查，回答的相当快速：“那个时候的确是有几个比较厉害的幕僚在，当时的摄政王还未掌权，为人谨慎，干什么都会小心行事。”</p>

“但等到后来，他掌权后，便不是如此了。”</p>

俗话说，要一个人灭亡，就要先让他膨胀。</p>

黄面就是这么一点点自己膨胀的。</p>

刚开始的时候，他清楚知道自己需要一步步爬上去，因此干什么都很小心，幕僚说的话，也会去选择对自己以后有利的。</p>

结果等到后来，他掌控大权，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后，自然对于一些幕僚处于长远考虑的意见有些不满。</p>

在他看来，他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如果做什么还是畏首畏尾，那他辛苦到了这个位置还有什么意义。</p>

那些幕僚既然能提出长远的建议，也就是有眼光有见识的，他清楚知道摄政王做出了一个怎么错误的决定。</p>

就算是皇帝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产生什么想法。</p>

这个王朝也会在他这样的操作下一步步灭亡。</p>

因此，他们先跑路了。</p>

“最后剩下的都是一些会附和摄政王想法的幕僚，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一个个看着肥头大耳起来。”</p>

毕竟不需要进步不需要学习，黄面想要的是他们无条件附和跟无脑吹捧，这些人自然会安心的堕.落下去。</p>

纪长泽听明白了，点点头。</p>

“所以他暂时不大可能发现朕在干什么。”</p>

只要不撕破脸，他想干什么都简单很多。</p>

毕竟披上昏君的皮之后，黄面乐见其成的很，也不愿意刺激在他看来“十分依赖信任他”的小皇帝。</p>

这就好像是人与人的相处。</p>

你哪怕心底对着自己的朋友有不满，但朋友表现的一心一意要和你做好朋友，并且对你十分好，干什么好事都想着你。</p>

这样即使朋友有的时候会因为暴躁做出一些你不大喜欢的决定，你最多也是规劝而不是直接说“你别做这个决定，因为我想做另一个决定”。</p>

若是撕破脸可就不一样了。</p>

反正关系都不好了，这个时候他只会全力去抵抗纪长泽要做的任何事，哪怕这件事他根本不知道代表着什么。</p>

“不错。”</p>

确保自己跟黄面可以保持一个假性友好的关系了，纪长泽也放松了下来。</p>

“江小姐那边都准备充足了吧？”</p>

“是，都是按照陛下吩咐的做。”</p>

赵岭此刻倒是有了点后世总裁秘书的风范了，无论纪长泽问什么都能在他那快速得到答案。</p>

“她按照陛下的吩咐将那笔钱换散，买了许多粮草，也去武器库申请了许多武器。”</p>

江姑娘是个相当有行动力的人。</p>

之前东郊大营一能去，她准备好了之后就直接迎难而上了。</p>

刚开始的确是有人看不起她，觉得她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带领他们这么多士兵。</p>

但一来她是皇帝的女人，二来她父亲是江将军，虽然很多人心底有不满，倒是也没多说什么。</p>

江姑娘当天直接按照纪长泽授意的那样，让人抬了一箱子钱上去。</p>

直接告诉底下的将士们，他们可以轮流上来挑战她，一个一个的来，谁挑战成功了就可以得到这个箱子的一半钱。</p>

剩下的一半就是前面那些挑战失败的人分。</p>

自然的，金钱动人心。</p>

此刻他们倒是也忘记对江姑娘如何不满了，也忘了自己刚刚是怎么觉得女人不能来军队了。</p>

你管他男人女人的，能给他们带来钱，那就是好人。</p>

当天江姑娘一个人挑战了十八个人。</p>

倒不是说她能一打十八，而是东郊大营向来不怎么受重视，这些人也没经历过系统的训练，基本都是当初强制入伍的时候从各种家庭里选出来的。</p>

他们营养不.良，又没什么打斗经验，如果不是江姑娘最后体力开始不济，第十八个人又是有丰富经验，上过几次战场的老兵，怕是还要继续打下去。</p>

最后那老兵得了半箱子钱不算，还被江姑娘当成提了职位。</p>

他荣耀也有了，钱也有了，权利也有了，就算是心底觉得女人不能带兵，也会在利益的驱使下主动变成江姑娘的手下。</p>

剩下的人则是看明白了她有多厉害。</p>

一打十八，就算是个男人打出这样的战绩，都足够让人敬佩了。</p>

这法子还是纪长泽出的主意。</p>

江姑娘毕竟受时代眼光局限，就算是再怎么反应快速比一般女子要放得开，也还是想不到这么简单粗暴的直接上去打架的。</p>

但小皇帝明明身处深宫，却好像对这件事研究过无数次一般，面容还很稚嫩，语气却成熟的像是一个当了几十年皇帝的成年帝王：</p>

“世人俱都为利而来，为利而走，世家侯爵也许还会给自己遮一层面子，但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人却不管这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