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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还不太清楚,所以继续问到:“你看过他的传记?”
“不是,是在北京时,有人给我看过一个片子,十多集的,就是讲的米拉日巴。他学的黑法,可以召唤冰雹雷电,把一个村庄都毁了的。”
我内心一沉,这个发心可不好啊。
“当然,后来因为召唤灾难杀人过多,他也受到了报应,是马尔巴把他拯救了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但是,这种黑法如果不是神通那也算巫术了。况且,这种引起因果报应的事,本来就不是佛教所能够提倡的。不要说没有,就是有,也不能推广。
我不好跟他说更多的了,我对他的心态,产生了抵触情绪:“你明天一早要见上师,早点休息吧,我也想睡觉了。”
“别忘了明天中午烧火的事,如果我还没出来的话。”他最后叮嘱了我一道,然后就对着上师像,礼拜了起来。他的动作与其说是虔诚,倒不如说是卑微得有些夸张。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靖师兄就被木江师兄带到活佛房间去了。我本来想四处转转,但是看到当年我跟妍子一起看过的那封闭的关房,突然脑海里回想起当年妍子被我抱起时,那娇憨幸福的样子,内心突然一阵伤感。
要是我珍惜当年那份感情就好了,要是我安心当妍子一生的依靠就好了。一个人最好的幸福,是一生安心做一件事,安心地爱一个人。
为离开而离开,其实是把选择交给了习惯。我习惯性地来到我劈柴的地方。虽然劈过的柴还可以烧一两天,但此刻,我却想把自己的情绪沉浸在一个忘我的地方,我重新拿起了斧头。安心做一件事,就可以忘掉自己的悲伤。
等到了十一点钟的时候,我抱柴到厨房,发现靖师兄没有来,于是,我就自动承担了烧火的任务。那炉膛中的火焰虽然变幻着颜色与形状,但是温暖,却从未改变。
饭与水都烧好了,帮厨的人们也招呼我,该到斋堂吃饭了。到了饭堂,才发现,没有看到靖师兄,只看到木江。吃饭前是要念咒的,完毕后,大家按习惯吃东西时,也都没说话,我看到木江师兄,表情一如平常。
等我回到宿舍后,发现,靖师兄的复杂的行李一件不剩,全部清空,连他的洗漱工具,一件也没留下来。我正在纳闷,木江师兄进来了。
“他走了,上师说,他不适合,让他回去了。”好像木江师兄知道我要问这个问题,主动给我说到:“你先一个人住,过几天如果有新学员来,我再安排。”
“他不是要拜师的吗?”
“上师不收他,是有原因的。毕竟机缘不投,上师知道他的一切,所以,说破了,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说完,木江师兄就离开了。我当时就想,他说上师知道他的一切,是什么意思?难道上师真的会算命?其实我也学过算命,怎么,还有这种算法,比我学的周易,还要高明?
当然,这个问题,咱也不敢问。
直到下午,在外面遇到同学的两位师兄,我们一起转路时,才得到了某些答案。原来上理由告诉他,他不会传授黑法,他也不会。况且,这种心态不适合在这里学习。
他原来给庙子供养了五万钱的东西,后来他走的时候,上师给他一个紫檀雕的观音像,也价值不扉了,他本来要推辞的,但上师坚持要他拿上,说是可以保平安。
这个人,来得突然走得干脆,看样子,他把来寺庙修行,当成一桩买卖了。从戒律上说,这就不对。因为对上师,必须是心口意三者的皈依,而不是出钱买法。
这两位师兄还透露出一个信息,说过几天,要传授一个密法,有一些已经皈依上理由的弟子,也要来学这个法,到时候,班上的人就多了。
我也没太经意,毕竟说传授密法的事,已经在大家心中,有预先的心理准备了。直到下午三点多,木江师兄才在劈柴处找到我,说上师晚上准备召见我,要我准备一下。
此时,我并没有原来的兴奋感,反而抱着一种忐忑的心态,我已经在崇圣寺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拜师经历了,而靖师兄的遭遇,也听在眼前。
不安地劳动,不安的晚饭。直到八点多,木江师兄出现在我面前,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我就跟着他到上师房间里去了。
上师的房间有许多唐卡,挂满了一整面墙。他盘腿坐在那里,我看出来,他穿的是整套法衣,庄严而正式。
整个过程极其简单。他问:“你为什么来?准备到哪里去?”
“我想真心求得佛法,以我的身口意皈依上师,上师要我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
“你是一个有大因缘的人,以后我会慢慢讲。你会遇到很多菩萨,带领你走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我只能帮你走出第一步,你会走得很远。好吧,你先皈依吧,皈依佛,皈依法,皈依上师。”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有上师可以收留这颗流浪的心了。上师的话,我不太明白意思,但我知道,他已经答应收我为徒弟了。
这么些年来,自从我与妍子离婚后,我就没有家了。我来到我第一次跟妍子产生爱情的地方,也是在为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家。而这个家长,接纳了我,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幸福感。
“佛子,当你决定此生向道之时,当你决定从些恭敬三宝之时,当你放弃过去放弃自我之时,你就已经走向佛道了。我要祝贺你,还要祝贺我自己。历代上师给我的教法,我能够让它不至于断绝,上师也不会责怪我偷懒吧。”
上师居然如有点颤抖动情的声音在说话,当时我爬在地上,没敢抬头,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却感受到他的激动。
一个活佛,因为我的到来而产生内心的激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叫我佛子,从此以后,我就如同他的法子法孙一样,成为这个佛法伟大家族的子弟,这个教派发展的重任我也有责任,这是一种多么大的托付啊。
当你感受到信任时,你会充满感激。当你感受到亲切真挚的感情时,你除了流泪,还能有什么呢?
我漂泊了几十年,我一直在找家,我从来没有找到一个完整的家。也许妍子的家曾经接纳了我,也给予了我最好的关怀与帮助,但是我的心总是有一部分在外面的。他们当我是家人,而我偶尔,总把自己当外人。
此时,我别无选择地来到这个边地,遇到这位活佛,把我当成法子一样看待,那种温暖的感觉,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
在重庆时,别人骗了我。在崇圣寺时,我机缘不投,见性师不肯收留我。我几乎觉得,此生我错误太多,作恶太多,所以受到佛门的嫌弃。我几乎要打退堂鼓,甚至在心中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佛法存在。
人们总爱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如果你是个有钱人,你总想相信有钱就有一切,因为它是你的物质优势,总想把这种物质优势也变为心理上的。
如果你没钱,是个普通人,就喜欢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因为你太平淡,所以给自己安慰的道理,让你亲切。
如果你有一点知道,你就鼓吹知识改变命运,因为这是你的长处,你宁愿相信他。
以此类推,当离你越远的东西,你越不容易相信它。毕竟那是别人拥有你没有的东西,人类本性的嫉妒感,让你排斥它。在日常生活中,在知识领域,产生这样的效果:人们不相信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人们总贬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总是高估自己已经拥有的。
我对佛教的怀疑,不是所谓的道理,不是所谓的实证。其实,就是当时我离它太远,所以心理上故意排斥它,相当于自我安慰般的暗示。
当心理暗示久了后,你自己都会相信,并且编出一大堆理由来论证它。这其实是自圆其说的安慰,或者是自我强化的把戏。
今天,活佛离我如此之近,珍贵的作弟子的资格离我如此之近,我居然相信了,我有巨大的佛缘,尽管上师并没有说出原因。
这其实也是一种迷信,但密教中,这种迷信在刚开始也是需要的,这是因为,坚定的修行,需要具备对上师无比的信心。
这就像我们中学读书一样,叛逆期的孩子们,因为喜欢某位老师而学好了一门课,因为讨厌某位老师,而这门课根本没学进。
在佛法的门口,这种反叛的力量,是最强大的,起码比青春叛逆要强百倍。因为,这是摧毁自我的行为,从小形成的习惯、思维、见解、情感,都要面临空前的考验,并且一定要打破它。
学佛的每一次进步,就是自我的一次受伤。如此被反复否定的自我,怎么不会在感情上反弹呢?如果没有对上师的热爱与信任,如何熬得过自我的这一次次伤痛,直到心理的完全死亡。
若要人不死,除非死个人。要我死的法,我怎么会轻易爱上它?
突然额头洒来几滴水,然后就是摇铃的声音,把我的走神拉了回来,这声音如同炸雷般让我有一种呆若木鸡的效果,上师开始念咒了。
整个拜师的仪式与法轨,是秘密,也就不需要记录了。但在外人看来,是非常有宗教迷信的意味的。如果你听到过那些声音,如果你听到到上师的咒语及法铃,如果重复上师的话念出戒律,你会觉得,那是从你天灵盖上面发出来的。整个人的每一个音频,都造成了全身的震动。
所有一切,好像都是你自己的声音。
上师的手是温暖的,他给我摩顶时,我感受到了,那手掌如同他整个人,把热情与希望,都传递了过来。
等我起身时,就意味着上师授戒收徒仪式的完成。身边的木江师兄,递给我一束哈达,我接过来,献给了上师,表达完感情。
然后,按木江师兄的样子,曲身退出了上师的房间。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是上师给我取的藏语法名。当然平时不需要使用这个名字,只在宗教仪式重要的规场合才用。我也得到上师的一个法本,是长条形的,按西藏传统的方法印刷的,当然是汉语本。
出门后,木江师兄对我道了恭喜,我也合什对他表示了感谢。人虽然从上师房间出来了,但此时,整个心态就完全不同了。
我看了看院子的一切,虽然物品都没变。但我,此刻的我,却变了。我觉得,这就是我的家,这就是它的一员,温暖的感觉,不自觉地油然而生。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有一个精神上的家园,不管我走到哪里,不管我如何漂泊,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上师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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