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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上课,基本的规律是,每天上午听上师讲课,下午修具体的法门。我们现在还没有修哪个具体的法门,但也算有过。
木江师兄说:“上师第一次给你传授的咒语,就是法门,如果一生能够坚定地修持,也可以成就。历代上师都有这种说法,深入一门,就可以钻透生死。”
这个说法,与我在崇圣寺听到的是一样的。但是,能够让我们相信吗?我想,我们这三十几个人,大部分人,在刚开始念咒时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机会主义态度的。
哪怕是在房间内,面对历代上师的画像,供水、打坐,都不能说没有污染。心中包含有大量的怀疑或者试一试的感觉,只是按规矩做这些事罢了。
我知道,我们的认识中有一些误区。我总按原来生活的习惯认为,凡是管用的大法,总是高深和复杂的。如果仅仅靠一个咒语的力量,或者靠貌似迷信的崇拜,可能无法解决问题。
从基本态度上讲,我也是这一类人。我们是奔着无上大法而来,结果就是一个咒子?况且,很多人,也许是冲着上师这“活佛”的名号而来的。我们直观的印象可能是:活佛就是活着的佛。其实,在藏传佛教里,不是。只是历代上师事业上的继承人,他本人能否承担这样伟大的事业,还需要自身的努力。
活着的是人,不是佛。按说文解字的办法来说,佛者,非人也。当然,这种推理我早就嘲笑过,这叫望字生义,不讲逻辑。
而我同宿舍的靖师兄,就麻烦了。他的态度看来是没问题,他也学会我这一招,拿自己的手机录音,回来后整理笔记。但是,他平时,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犹豫的无法坚持到底的状态。
我不知道是他心理上的原因,还是身体上的原因。如果是心理上的原因,要么是信心不坚定,要么是想得太多了。如果是身体上的原因,那估计是年纪比较大,打坐练得少,有点坐不住了。
他不太愿意主动跟我说话,有时候,也有点躲闪我的目光。作为曾经和算命青年,我是很懂得这种目光的。其实我也不太爱跟他说话,只是保持着一个年轻人对年长人应该的礼貌与谦和。
代沟无处不在,与年龄差距成正比。当然,除此之外,也与寺院戒律有关。我们来这里是学法的,不是来交朋友的,这个原则,都把持得好。
接下来的课,上师好像专门是针对我们这种情况说的。在上师讲话的过程中,虽然意识到上师可能在说我这种情况,但我也只是听听而已,内心并无什么喜悦或者后悔的波动。
“现在科技发达,上师讲法的过程可以录像、录音、印成文字,这一方面使大家能够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选择在精神状态比较好、注意力比较容易集中、没有太多杂事干扰的时候,听录音、看录像等,有了更大的主动性,闻法时就能避免耳不注如覆器之过了。另一方面,科技带来的便捷也使大家都成了轻易能见到上师、听到上师讲法的人,闻法过程中,心猿意马或昏昏欲睡、充耳不闻的情况就更多了。不知大家有没有想过,什么原因造成了耳不注如覆器之过?是因为对佛法、对上师缺乏感激和珍惜。”
他这只是在讲是否珍惜的意思,并不是善意表扬我这种笔记的情况。他下面对这种心态的分析,才更有意思。
“你并不是真心认为这位上师有多么好、多么值得尊敬,他讲的法有多么殊胜稀有、能让你解脱。你心想:我认识的上师多了,比他有名、地位高的有的是,都跟我很熟很要好。我曾经遇见这样一个人,他对我说:我在很多大法王、大活佛面前得过大灌顶,像时轮金刚之类,我跟他们熟得很,经常一起吃饭,活佛身边的人都劝我皈依,可我不皈依,皈依没意义。”
这种攀亲戚的现象,在社会上也随处可见。比如我在北京时,经常在酒局碰到这样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总爱吹嘘自己跟哪个当官的或者大老板关系如何如何。这有什么意义呢?毕竟,那只是别人的事,你发财了吗?我对这种人的评价,不仅仅认为他是骄傲,更有可能,这种人,遇上当年成功的我,有些心虚。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些人喜欢跟上师攀交情,还有一些人喜欢跟上师攀亲,如果实在找不到蛛丝马迹证明自己这一世就是上师的亲戚,也必定要怀疑甚至断言自己前世是上师的兄弟姐妹、父母子女。如此一想,不禁飘飘然,很难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己也随之莫测高深起来。其实,不要说做一般上师的亲戚,就是做本师释迦牟尼佛的亲戚,如善星比丘、提婆达多,如果对三宝心怀傲慢和邪见,照样会招致堕落的果报。”
这是自己骗自己的把戏,但世界上有很多人,大话与假话说多了,甚至到了自己都相信的程度。
“还有一些人喜欢认定转世、化身。记得我初到汉地传法,大家都说我是黄财神的化身,我自己也很惊讶:以前从来没有哪位大成就者认定我是黄财神化身呀!再说我从小到大都穷得很,七八岁之前没穿过真正的衣服,后来离家求学也是经常要靠上师、道友接济才能维持生存,像我这样怎么会是财神的化身?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到:也许因为我在五明佛学院协助法王如意宝管理财务,居士们于是便封我做了黄财神。传统上,西藏认定活佛、化身等有严格的程序,对认定者的资格要求也很苛刻,不是随便什么人任意地想一想就认定出活佛、化身来。”
此时,我所想到的,就是在朝阳区遇到的那些所谓“仁波切”们,连基本的佛教名称都念错的人,也就来骗骗没文化的暴富土豪或者偶红明星。
“华智仁波切曾在上师如来芽尊者座下先后聆听了二十五次大圆满龙钦宁提前行法,每一次都做详细的笔录。他说:上师的教言,我一个字都舍不得忘。后来,他把上师如来芽尊者关于前行法的教言汇集成文,即绚烂优美如奇珍异宝般的普贤上师言教。”
“纽西龙多上师给弟子阿琼仁波切传法时,对于每段引导文的内容,上师略讲之后,阿琼仁波切都要花几天时间思维其义,然后请上师详细开示法义,并解答自己的疑问,接下来又是几天时间反复深思上师所讲义理。尽管已经把上师的教言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阿琼仁波切还是担心自己以后会忘记,于是请求上师允许他做一下笔记。”
他举例这两人,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上师的意思:祖师大德们是如此朴实、谦虚,对教法是那样希求与珍惜。
“阿琼仁波切当年遵循上师的教言,反复修习前行。有一次,上师问他修行的进度和效果,他如实作了禀报,已具足真实的出离心、菩提心和对上师三宝的信心。上师听后说道:噢!能这样当然再好不过。但有一点还是要提醒你,依修持前行之力生起的少许善心,若不经过反复串修,很容易就退化了。暇满难得等每种前行的体相、定数、次第,你都应该把它们全部谙熟于心且牢牢印持不忘。如此说来,你最好把普贤上师言教完整背诵下来吧!”
这样的原话,上师几乎可以随口背诵,这种能力,有点像最强大脑了。
“那时候阿琼仁波切不到二十岁,但其实在他修前行的过程中已经证悟觉性,他的自传中写到当时的情景:那一年,上师给索甲喇嘛师徒及阿旺丹增师徒详细讲述前行,我也趁此良机听闻了一次前行并作了笔录。此后的修行过程中,自觉内心随外境而转的状况有了一定程度的缓解,无论观察修还是安住修,都变得轻松自然。没过多久,自心即完全专注于禅定状态,观和住都荡然无存。于自性明空境界之中,自然放松,接着一切显现都变成了明点。再后来,明点也消失于禅定之中,任运现出无任何显法之境。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上师,他听后就说:‘我不清楚,也许是阿赖耶识。’我自己也觉得应该慎重一点,于是就把修前行时观修的所缘相一一敏锐地观想出来。结果观想越是紧密,反而越能坦然进入无念无显之境界。”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境界,但记住了,上师惊人的记忆力诚恳的学习态度。当然,也明确了一种方法,就得像那位高人一样,勤恳地笔记,诚实地面对自己。
“我又将这种情形告诉给上师,他依旧说:‘我不清楚。’后来上师在传授正行引导中分辨心与觉性时才解释说:‘这个觉性呀,在你修前行时就向我问及的类似无现定的境界,其实就是!’上师当时没有点破,甚至根本不给他看有关直指心性方面的法本,只是不断让他继续修前行,并把前行引导文背诵下来。上师担心过早地印证他的修证境界,有可能使他产生微细的执著,从而无法持续巩固自己的证悟。”
这一段师徒问答,如果在内地,也可以记入宗镜录或者公案录里面去了。
“西藏无数修行人都是这样,即使已经达到极高的修证境界,仍然会把经续论典整部整部地背下来。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成为饱学之士,而是出于实修的必要。在实修过程中,反复以经论和上师的金刚语来指导修行、印证修证境界,同时以自证现量印证经论、上师的教言。真正学佛是要真做工夫的,从最琐碎、平实处一路埋头做下去,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几年几十年,不松懈不放弃。如掷石入深潭,一沉到底。”
接下来,上师对功夫二字,作了清楚的开示。
“说到做工夫,有些人以为就是指上蒲团打坐,坐的时间越长,工夫越深;也有人认为工夫要到红尘中去历练,躲进深山或关起门来打坐不算真工夫。这两种看法都失之片面。不少学佛的人只是学打坐,以为坐功到了就是得道,至于闻思、磕头、忏悔、放生、念咒念佛及其他善行,都是空花佛事,未得要领。其实,禅坐只是入定的一种方法,不是学佛的目的,由定生慧方能入道,否则一味求定,无异于外道,坐上千万年也还是在轮回中不得解脱,更不要说圆满证悟。”
这种说法,可以看出,所谓密教,中心内容与内地的佛教是没有区别的。法理上,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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