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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坐是不是屏气凝神的状态?不是,那是故意给自己找别扭。是不是散漫无聊的状态?不是,那是思维的散乱。是不是强制安静的状态,心思是强制不了的。
这些体验的获得,是我近期在打坐过程中,与自己的对比,与妍子的交流中,得出的浅显结论。对与不对,找谁问去?
当我坐下来,将腿盘好,最开始的战斗,总是从腿上开始的。两腿的酸麻胀痛,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接踵而来。
古人的一个话头:“如是降伏其心”。这个如是,究竟是什么?
降伏其心,心如何被降伏,采取什么方法?什么样的标准状态才可以被称之为降伏?
与腿作斗争,酸麻账痛的感觉,如此真实,愈演愈烈,你怎么可能不受影响?看样子,要降伏其心,必须先降伏其腿。
我好久没有坚持打坐了,刚上座时,这种现象比较剧烈。人坐在上面,真想动动腿,真的有点不好坚持的味道。但我知道,我曾经达到过舒服的状态,这一关必须要过,这一关迟早能过。
大概过了一周左右,腿的问题解决了。但这只是第一步,闷气是第二步,解决这个闷气的问题,我以前有过记忆的。在云南,刘大哥教我,不要有意呼吸,只是观察它。这样久而久之,闷气的问题也有所缓解。
打坐应该成为每天的习惯,丢了这么久,要重新捡起来,几乎是重走了从新手到熟练的老过程。
我观察呼吸的时候,有时脑袋里会突然冒出其他思想。比如:门关好了吗?茶杯里的水倒了吗?昨天晚上妈是不是说过,她今天要出去散步?二娃难道就不回老家了吗?他回老家,卖烧腊的是不是给他讲过我的故事?
思想会突然跳出来,打扰你的观察。
这很烦,但当我意识到,这是心灵的正常现象时,也就不太烦它了。抽刀断水水更流,这是思维之波的正常起伏。我觉得,我们的一切记忆和思维,如同流水,经常因河底顽固的石头,泛起突然的浪花,这些浪花中,有泥沙水草和游鱼,让你根本看不清河底,也映不出上面纯色的青天。
从原理上讲,我是说我从书上看的所谓原理。要让心静下来,让水不再流动,让浑浊的水波动的水沉淀下来,那么,水底的样子就是你自己,水面映出的天,就是世界。而水,本身,仿佛根本不存在。
观察呼吸,我又想到,这是用什么在观察?是我的心吗?但这个心肯定不是所谓的真心,这妄心,用妄心观察的结果,不还是妄想吗?
借假修真,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此纠结地反问和试探,经过了好几天后,我发现这不是办法,于是请教妍子。
“妍子,我不明白,我在观察呼吸的时候,为什么控制不了突然冒出来的异想?我是用什么来观察的?观察的结果最终会是什么样?”
“哥,你想太多了。我发现你看的书太多,妄想也就太多。按佛教的说法,你犯了所知障。”
“什么意思?”
“对于我来说,我只记得一心念佛,不管什么心啊、思维啊、对错啊,用一心念佛这个绳子,系住所有的关注和思想,虽然我不能说我能够做到一心不乱,但也只是偶尔跑偏,很好的。”
她接着说到:“你知道的,都是别人描述的味道,那是吃甘蔗的方法和效果,但是,你手中有甘蔗吗?没有。说食不饱,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想东想西,哥,你有那能力吗?那是过来人的体会,不是你初学者可以捉摸的。入海算沙,你在干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按我师傅的教授,不管其他,一心念佛,一切功德尽在其中。”
“那我该怎么练?”
“你就按云南刘大哥和文大姐给你说的,只观察呼吸,用观察呼吸这一个方法,来对付所有产生的杂念。”
也许她说得对,反正,她不会说她不懂的东西。好吧,用一念系万念,是这样吗?我又想多了。
佛说:“止、止,吾法妙难思。”
不要东想西想,就按妍子说的吧。我观察我的呼吸,当冷热气流交换时,气体和流动和身体及鼻腔感受的温度变化,确实让我产生了呼吸线的感觉。
这条线,吸气在进入鼻腔以前、呼气在出了鼻腔以后,是一个面,然而,在鼻腔中,就成了一股一束的感觉。
这股这束,过了几天,就变成一条细线,徘徊于鼻窦处,明暗闪烁,我知道,到此,我已经恢复到云南的水平了。
随后出来的现象,仿佛准时到来。眉心处,出现肿胀和跳动现象。仿佛一枚铜钱,贴在了我的眉心。跳、挤、胀、紧这些感觉,经常交替出现。
这是不是第三只眼?如同二郎神一般?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眼通,能够观察前世来世,以及最远的遥远?是不是可穿墙透壁,看到一切想看到的东西,而不受时空阻隔的限制?
想到这些,我努力将视力向眉心转移,结果,眉心的跳动都消失了,一切回到从前。
这巨大的特异功能,或者说是神通的诱惑,让我不能安下心来。每到眉心有感觉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地激动起来。自己知道这不对,但无法控制。一激动,现象就消失,这就好比水中捞月一样,它仿佛在那里,但它又不是。
当我把这说给妍子时,她笑到:“哥,你自寻烦恼了,你这还早着呢。据我所知,跟我们一起在庙子的人,大多都出现过这种现象,我也出现过。师傅叫我们不要理会,后来它就自然消失。你居然把它同神通联系,你想多了吧?”
一个画面闯了进来,我好比一个小学生,第一天上学,回来兴高采烈地跟姐炫耀:“姐,我会算术了,我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姐笑笑:“这我早就知道了。”
我在妍子面前,是不是有点二?
从我小时候来,我所得到的一切东西,都是我用力抓取来的。这种努力抓取的心理,形成了一种习惯。在刚开始打坐时,我也用劲,试图控制自己。
但控制自己的愿望越大,自己就越别扭。控制自己的力量用得越狠,自己就越容易失控。当越想控制腿痛时,腿会感觉越来越痛。后来,在实践中,我发现,你不在意它,它的疼痛感会减轻。你不去注意它,它就越来越不会干扰你。我把这种努力,叫舍弃法。当一件事引起你的烦恼时,你可以暂时当它不存在。时间长了,它就真的有可能不存在。
“任它着地自成灰”,这是一个和尚对待落叶的态度,与其永远清扫那无尽的落叶,不如看着它,让它自己“化着春泥更护花吧”。
这种消极的对待身心的态度,我以前从来没有过。消极,在我历史的认知中,都是不好的代名词,但在打坐中,却起着很大的作用。
但是,一个逻辑困境摆在我面前:你当它不存在,它就真的不存在吗?这肯定是说不通的。睡觉时,当天地不存在,但第二天醒来,天地还在那里等着你。闭目塞听,是要闹笑话的。
我想了好久,得出一个大致的答案:对于物质世界,这不行。但对于精神世界,你不去关注它,它就会从你的思维中渐次消失。
但这又违背了佛经上的另一个说法:“心物一元”,心和物是一体的,产生于同一个本源。而我的结论,明显与这个原则不符。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我这个精神世界或者心理活动,只是一个妄心,不是真心。真心与世界同体,而妄心,却与世界的性质不同。
我用虚妄的心会修来虚妄的道吗?这不跟瞎子牵瞎子一样?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但是,如果不这样,人生的危险是注定的。不用说我们无法知道明天是否平安生存,就是我算是预测大师,穿透一切障碍洞时一切世事,也只不过可以得出一个不变的结论:人总是要死的。
死亡的危险,谁都不能逃避,如果要想求得永生,即使这是毒药,也得试试。况且,古往今来,不是有好多高手,宣称自己得道了?试验成功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得到这种结果呢?
呼吸越来越浅,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首先消失的,是呼吸的节奏,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有点莫名的小激动呢。要知道,呼吸的节奏感,是与生俱来的习惯。当出生后,那第一声啼哭,就已经产生了这个节奏。
如果没有这个节奏感,我意识中,鼻窦处的那个亮点,再也不一明一暗了,它几乎始终以不变的光亮存在,一点微弱的光亮,我注视着它。
最开始的注视,我还有用眼睛的习惯。在日常生活中,要说注意到某个事,总是习惯性地把目光投身到那个事情上。眼珠盯住那个方向。
最开始我注视眉心跳动时,也有下意识的交眼珠转移到眉心方向的动手,但事后一想,我双目是闭着的,眼珠转动有作用吗?而且眉心在正中,我当时的眼珠,是不是挤成了一个对眼?
注意是用思维注意,而不是用眼睛看。这种方法,我也是用了好久,才熟练起来。
注意那个个光点,安住于那个光点,几乎外界的扰动,干扰不了我的思维了。
外面的扰动,如同模糊的电影,画面虽然在流动,但我如同有锚固定似的,并不随它转动。
《追忆似水年华》中的那个场景,再次浮现在我面前。我如躲在水底的人,世间的事物如同水外的世界,而我的思维如同流水,我只是看着它反映出变幻的色彩,而我本人的身体,在水底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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