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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接到李茅的电话,很是奇怪。他不是很忙吗?
“哥,陪我喝酒呗?”
我第一反应,他有大事了。这个理工男,没有什么多愁善感的时刻。男人喝酒应该是在晚上,几个回忆单身的时刻。但这是上午,他遇到坎了。
“好的,我来找你,你在哪里?”我明白,此时不可能问他多少内容。最好的关系,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静静地陪伴。
“我们原来租房的楼下,那个卤菜店。”
我记得那个卤菜店,白天卖卤菜,晚上是烧烤,只有几张桌子,山东人开的,李茅原来经常以老乡的名义,让人给他打折。我们有时晚上喝酒,在楼上屋里差菜了,也叫这家店的人送几个菜上来。
本身地点就不同寻常,况且,他跟我单独打电话,估计没有找小苏。这有什么事呢?
我开车,迅速向老地方奔去,此时是上午十点左右,幸亏车辆不多,还算没把时间耽误在路上。
把车子停在小区,居然还有原来的住户认出了我,是个北京老大爷。他人倒是热情,却是个话痨,等我下车,他就说:“是你哪,小伙子,好久不见了,发财了哟。”
我知道他是说我的车,我只能简单应付一下:“没发财,朋友的车。”
“不对,你穿着打扮就不同了。小伙子,大爷我见的人多了,原甭骗我,不找你借钱。”他笑着开玩笑。
我想马上离开,但又要顾忌礼貌,只好说到:“年轻人嘛,总要把自己弄得精神些,要不然怎么找对象呢?”
“你这心急火燎的,是要去找对象吗?”老大爷看出我的急迫,看样子,我肯定显得非常急躁了。
“对,相亲去了,借这车来装门面。”
老大爷哈哈大笑,说到:“祝你成功。”
我边手边举手作再见的姿势:“借您吉言。”迅速离开了小区,跟这种闲得无事的大爷大妈扯,我耗不过他们。
来到店子,看见李茅的身影。他是背着门坐着的,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穿一身休闲套头衫,这是理工男平时的标配。我在他背后拍了一下,等他回头看我的时候,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头发没梳,脸没刮,眼睛有点红,盯着我问到:“庄哥,想怎么喝?”
“慢慢来,我有时间陪你。”我得先把他稳住。一个上市公司高管,重新回到这个我们单身时的地方,面对着我,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说。
按他的情况,没有重大的挫折,是不会这样悲观的。先把他情绪稳住,他如果有话,他自己会给我说。
这中午没到早餐已过的时候,能有什么菜呢?只有卤菜是现成的。找老板切了两种卤菜,点了一盘花生米。要了一瓶二锅头,我们慢慢喝了起来。
“哥,我敬你。”他端起第一杯酒,还没等我问原因,他就自己一仰头,把这杯干了。什么情况?
我没喝,只是盯着他看,把他看毛了。“庄哥,你看不起我!敬你酒,你不喝!”
“我得知道原因。李茅,你不太正常。”直接了当发问,不然,这个闷葫芦,没半瓶酒,撬不开他的嘴。身体和心情不好的时候,猛喝冷酒最伤身。
“遇上谁,正常得了?哥,是我不正常,还是她不正常?”李茅爆发了,我第一次听见李茅这样愤怒的样子。他的愤怒是他委屈的外衣。这我知道,一起生活这么久,当这个自信的男人受到委屈了,他会用愤怒的状态表现出来。
而且,他愤怒的原因,就像王小波说的一样:对某事的无能为力导致愤怒。他遇到坎了,这是肯定的。“她不正常”这句话,难道他是指的然然?
但这事不能靠猜,我只好问到:“哪个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扁他!”
“喝酒喝酒,哪那么多废话!”李茅红着眼睛,盯着我的酒杯,没有正面回答我。
我被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事问不出来,得他自己说,还得等到他喝得差不多时,他才会说。好吧,朋友,就是陪伴。
其实在我们这个社会中,朋友是分好几种的。有一种朋友叫发小,这是生活相近,导致思维方式与生活方式相同,会在情感上有天然的亲近,在对待事物上有大部分的共识。有一种朋友是知己,他能够理解你的思想和情感,两人一个眼神,就胜过了长篇大论,尽在不言中了。有一种朋友是患难之交,这是恩情和责任,凭的是良心和义气。有一种朋友是陪伴,没有任何利益所求,当你不开心或者开心的时候,你需要他的分享需要他在你身边,我和李茅就属于这种。
以上所列举的朋友类型,都属于真朋友。纯粹利益和资源交换的朋友最多,但功利太强,也就钱走人散了。
陪他喝酒,看他颓废,听他诉苦。当一个人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你的时候,如同小黄向主人亮出自己的肚皮,这是信任与依赖,这种朋友是不可多得的。尤其像李茅这种自信而强硬的家伙,他信任我,我得帮他过坎。
借酒浇愁容易醉,李茅今天的酒量,明显比不上往日。这个酒桌上的常胜将军,今天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不知是因为酒的原因、身体原因还是心情原因。
他用食指夸张地指着我,如同墙角的困兽。“庄哥,我承认你懂得比我多,女人这东西,你敢说你懂吗?”
我就知道他说的是然然了,他也没见过几个女人。理工男的悲哀是,拥有追求女人的物质条件,却不懂什么是爱情。有钱请女人吃饭,没时间听女人聊天。
“我不懂,这不是我的专业啊。”我要顺着他的语言习惯来说话,在此时,顺从他的意思,就是帮助他倾述。
“算你实在,庄哥,我们一起这些年,你第一次承认自己不懂了,够实在,哥,我再敬你一杯。”
当然是他抢着又干了,我只好陪一杯。
我突然想到,安慰一个感情受挫的人,这属于思想工作范畴,说不定我也有所学习的。按我的理解和部队接触过的人,我知道,在中国做安定情绪的思想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比惨。
“李茅,要说女人,我是受害者,没人比我更惨了。”此时,我看到李茅盯着我,仿佛很想听到我悲惨的下场。说明这样的工作是有作用的,我得继续发挥。
“你知道,我曾经有过的女人数量是你的一倍,对不对?”我故意混淆数学概念,以大话开头。
“屁!你就比我多一个!充什么大尾巴狼!”李茅不服气,我就是要他先不服气,玩个先扬后抑的把戏。
“好吧,二比一,也是一倍。要知道,这两个女人带给我的,不只是一倍的痛苦,你知不知道?老婆跑了,情人不要我了,我又成了孤家寡人。要知道,情人是跟我恋爱很深的人,老婆跟我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当我刚适应的时候,她们就不要我了,我都没倒下,我厉害不厉害?”
李茅此时的表情仿佛轻松了些,说话也从愤怒激动的状态,变为悲壮自叹的状态了。他望着我,半笑不笑地说到:“庄哥,我们都是受害者,只有小苏和思远好过。难道,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我假装思索了一会,说到:“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错,好像是命不好吧?”
这句话的漏洞一下被敏感的李茅抓住了:“庄哥,你是算命的,你怎么还说这话?”
“哪个敢算自己的感情呢?感情来了,山崩地裂,大势所趋,谁还有功夫算?”
李茅朝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当他站在仿佛安慰我的地位,他的心情好过了许多。
人的心情,甚至幸福感,是比较而来的。大部分人的社会存在感,都是与身边各种关系的比较而来。中国人的幸福,来源于比较。听说你比我过得差,这我就放心了。
这不是人性的卑劣,这只是人性的本质。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意义总是在各种关系中确立的。
在男女感情方面,要达到自我实现的顶端,是极少数人的事。我和小池曾经靠近过那个边缘,但最后没来得及达到,就退却于误会之中。
“但是,我面临的与你不同,我是不理解,不相信。”李茅说到:“她怎么能这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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