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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二年晚春。83k

距离徐若麟北上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时间,说长,并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先说国事。皇帝决意迁都燕京以巩固北防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燕京虽就那里,传闻经过风水大师考察,皇宫也将前朝遗留下来宫室遗迹基础上改造扩建,但这毕竟是项浩大宫城,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虽然人人都知道,从计划到真正迁都那一天还要很久,但富商巨贾闻讯之后,仍是纷纷赶去那里竞相买地,掀起了一股热潮。燕京地价一夜之间暴涨。甚至就连再靠北过去些关外,此刻还进行中那场战事,也丝毫阻挡不了这种热情。

与北宂战事确实还继续。徐若麟与他宿敌,北宂尤烈王各自统帅两支军队,半年前开战后,从一开始相互试探、拉锯,一直到现,两军仍相持。大楚东从滨海,西至陇西,南至南疆,辽阔四境内百姓们,这段时日里,街头巷尾茶馆酒肆谈论多,便是这场关乎大楚国威和北方局势战事了。

前线仗还打,后方不打仗人,上从皇帝,下到普通百姓,日子还是照旧要过。

皇宫里,安嫔月初安然诞下一龙子。这是赵琚第三个儿子。他自然高兴。母凭子贵,次日,安嫔便连跳数级升为贵妃。此前,慧妃、容贵人半年前也相继怀了身孕,如今都大腹便便待产,后宫一派祥和。除去这些,另件大事,便是上个月,十八岁太子赵无恙大婚,迎娶被宫中女官教导了一年苏家女儿苏世独,正式成人。然后就半个月前,赵琚又收到来自北方战报,经过艰苦一系列拉锯战后,大楚军队接连取得两场关键战役胜利,已经将战场推进到了燕然山一带。徐若麟后战报中说,倘若不出意外,数月之内,这场战争便会有一个结果了。

徐若麟为人谨慎。战报中说这样话,便意味着他对战事取胜有极大信心。这对赵琚来说,自然是极大好消息。

后宫和睦,子嗣繁衍,战事也算顺利。按说,现他应该松一口气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赵琚近来一直心事重重。甚至连前线这样大好消息,都不足以驱散他心中阴霾——他觉得自己身体出了点问题。

去年七月,他太仓亲送袁迈率船队出洋后,下龙台短暂晕厥,过后便没事了。他自认年富力强,回来后也就没怎么放心上。国事繁忙,要他定夺考虑地方太多了,他很便忘记了这事。直到去年底,有一天深夜,他容贵人处时,忽然再次头痛欲裂。当时惊动皇后,萧荣急召太医院于院使等人前来诊治。众太医围着抱头皇帝一时束手无策,后还是于院使以金针刺疗,这才止住了痛。

这一次头痛之症后,便如开了个头,短短不过数月之间,这头痛之症便已经数次发作了。近一次,就是半个月前退了早朝,他正与一群大臣御书房为运河沿岸数省近爆出一桩贪墨大案而争辩起来。牵涉官员之多、级别之高,出乎他想象。一时急怒攻心,再次头痛倒地,后也是靠于院使金针才渡了过去。

关于他病因,太医院众人起先各有说辞,到了现,渐渐都归结于头风。太医虽含糊其辞,赵琚自己年少时也览阅过医书,知道此症起因不但难定,且没根治之法,只能将养。一旦病痛缠身,短期或许不致致命,长久却极折磨人。倘若病势不加控制,严重时厥死也有可能。

他年少起便胸怀大志,成人后殚精竭虑,终于壮年之时登上大宝之位,本正是一展宏图之时,不想事情还没做几件,忽然便得知自己患有此种病症,这样打击,不啻苍鹰折翅,可谓深沉彻底。纵然于院使时时劝导他须得放开胸怀平心静气,以免气血瘀滞加重病症,他又如何能真正想得开,做得到?

皇宫中人,这大半年里各自有喜有悲,魏国公府人事自然也有巨大变化。

去年秋,徐若麟离开两个月后,初念安然生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果儿被准许入房去探望自己得弟弟时,见他白白胖胖,被裹襁褓里,闭着眼睛只顾津津有味地吸吮塞入自己小嘴里一只紧握小拳头,吱吱有声。拿开他拳头,他便不依地蹬腿摇头,十分有趣。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叫他一声“小馋猫”,于是她弟弟便得了个小名叫“喵儿”。

初念初为人母,出了月子,办过满月酒后,亲自照顾儿子。起先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身边张妈宋氏等人指导下,渐渐也就上手了。

照料几个月大孩子本就是件非常辛苦事儿。自从有了儿子,有关他一切便几乎耗费去了她全部精力。哺乳、把尿、给儿子穿衣洗澡,守着他睡醒,她忙得几乎没空去想别。只夜深人静,身畔儿子安静睡去之后,她才会去想远关外孩子父亲。

说不担心自然是假。从他离去后第二天起,她便开始记下他离开天数。日子就平淡忙碌和暗暗挂念中飞而过。到现,儿子已经五个月大,而他离开也整整两百天了。

上个月时候,母亲王氏曾带给她一封来自表哥王默凤信。他信里说,他当初照她所说燕京暗中买下房产如今大涨。他只留了好几处,剩下都已脱手,获利丰厚。他父亲王鄂如今老家闲适度日,他便也打算外出长旅。离开前,将她所得和几处房契一并交付,往后便再无牵挂了。

徐家虽有国公之爵,但传至如今,和金陵大多数世家大族一样,数代下来,需要费钱细目只会多不会少,而进项却有限。也就剩个架子好看了。虽逢年过节有皇家赏赐,大头都是些缎帛实物,真金白银数目却是寥寥。国公府掌家,一直是廖氏,也就由她自己掌控进出。初念虽不必为公中银钱费心,但自己这个小家里,分流到她手上,能支配财产是有限。徐若麟外虽呼风唤雨是个能干人,对这些家中银钱之事却没半点概念,不会利用职权去捞取什么好处。初念手上忽然多了这么一大笔钱,忽然有了一种暴发之感,顿时连底气也觉得足了许多。想到王默凤因了自己之故,甚至不能再入京城一步了,心中十分感动。只是相隔甚远,今生也不知道能否再有机会见面了。只能由衷盼他万事顺意了。

这大半年里,国公府另件需要提到事,便是三少爷徐邦瑞终于得偿所愿,年初时,娶了司家二房初音。

廖氏原本打定主意,便是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又想着儿子素来心性不定,过些时日,想必便会淡了念头。不想徐邦瑞竟矢志不改,着了魔般地一心要娶初音。翘家、央求、发誓,廖氏跟前耍了法宝,一拖就拖了一年多。然后到了去年年底,也不知道哪里传来消息,说司家就要把初音许配给鸿胪寺一官员家儿子。徐邦瑞闻讯,急红了眼,跟廖氏大吵大闹,甚至操刀要抹自己脖子。闹到后,做母亲终究还是犟不过自己唯一儿子,无奈只好应了下来,拉下老脸去求了司国太,让她先给司家人传个意思,跟着遣了媒人上门,两家订下了亲事,二月时候,终于把婚事办了。

初念从前还娘家时,与这个堂妹几乎没什么往来,知道她对自己素有敌意,现成了妯娌,面上对她自然客客气气,关起门后便无来往。倒是初音,大约出嫁前受过教,一开始时颇有妇模样。小夫妻关起门背地里如何不知道,人前对廖氏却是侍奉周到,早晚请安一样不落。

廖氏虽不喜这个同样出自司家儿媳妇,但比起初念,初音又大不一样了。一来,她与初念隔了房,二来,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媳妇。一开始摆了些天脸色后,见她对自己恭恭敬敬,儿子也似乎真收起了心,不再三天两头地往外跑。然后没两个月,得知她有了身孕,渐渐也就有些满意了。

表面看来,这一家人算是相安无事。尤其对与初念来说,倘若徐若麟能早日凯旋,一家人得以团聚,她对自己目前日子,真是再无别求了。

入了五月。这一天,赵琚再次收到了来自北方战报。

这应该算是一封捷报。发报人,不是徐若麟,而是徐若麟一位副将。

捷报中说,月初时候,一直相持于燕然山侧两军终于有了动作。徐若麟布阵,诱敌深入,后一场大战,歼对方主力,擒十数名敌方重要将领,数万兵卒投降,剩余残兵逃向北宂。大楚军队趁胜追击,连夺北宂七八个要塞,北宂皇帝派人议和,请求停战。

这本是个大好消息。但是跟着,却有一条坏消息。

燕然山后那场大战中,大楚军队虽大获全胜,但主帅徐若麟却与北宂尤烈王一道失踪。战役过后,黄裳等人清理战场,派人附近搜索了几天几夜。方圆数百里,唯见茫茫戈壁荒原,始终没有他下落。

战报中没有明说,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凶多吉少意思。

赵琚乍听这个消息时候,震惊可想而知。当即回函,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徐若麟。

半个月后,当他收到了关于寻找无果第六封报时,他开始渐渐有了考虑。

他派了能言善辩礼部尚书组成一个谈判团前往燕京,主持与北宂议和事宜。而同时,徐若麟失踪消息也传了开来。

赵琚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但是他确实留意过萧荣对此反应,特意亲口告诉她此事。当时她听到这消息时,露出了惊忧之色。但后来便一直颇冷淡,并未朝他过多打听,也没什么别举动。

赵琚对萧荣反应还算满意。但是太子赵无恙,有一天却真惹恼了他。他当着自己面,目中蕴泪地请求让他过去,说他要亲自带人去找徐若麟。

赵琚知道自己不该对此感到不。于情于理,太子这时候有这样请求,完全可算正当。kx毕竟,徐若麟是他师傅,曾数度救他于危难之中。但是赵琚却仿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他将来是要接替自己这个皇位。他现站起来,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朝中有一帮对他十分看重臣子。徐若麟是他重要依仗。现,徐若麟出事了,生死不明,他便这样跪自己跟前,口口声声说要过去把他找回来……

他木然地盯着这个儿子时,脑子里忽然闪出前些时日发生一件事。他为了减轻头痛发作时痛苦,照了身边一个太监话,偷偷出宫去寻访一个很有名据说有异能道士。那个道士详细问过他与太子生辰八字后,推演了一番卦象,后对他说,太子与他命理冲克,这说不定便是他壮年便染顽病起因。

他本来从来不信这些。之所以会过来,多少也是存了病急乱投医念头。当时闻言大怒,厉声呵斥了那个道士后便拂袖而去。但是现,他看着跪自己面前儿子,想到那个道士话,心情忽然极端恶劣,几乎连想都没想,便厉声呵斥道:“你乃一国太子,如何能随意离京?你怕再无依仗,这才苦苦求朕,想要去将他找回,是也不是?”

赵无恙惊呆了,怔怔望着座上父皇。赵琚话刚出口,也意识到不妥,缓了下脸色,道:“无恙,朕明白你心情。朕也与你一样。只是你身为太子,确实不宜离京。朕已经下令,派人一定要找到徐卿,不惜代价!你放心。”

赵无恙慢慢低下头去,朝皇帝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谢恩。

~~

毫不夸张地说,徐若麟死活,绝对能影响现朝廷如今平衡局面。所以他失踪消息,近来自然也成了朝中大臣们议论焦点。外人尚且如此,何况首当其冲魏国公徐家?连徐耀祖都闻讯赶了回来面圣,自请奔赴他失踪之地寻找。自然被赵琚好生安抚了一番,说派人力搜寻,让他不必过去,安心等着消息便是。

喵儿出生办满月酒时候,徐耀祖这个祖父并没有回来。但是这一次,他破天荒地亲自去看了他,甚至小心翼翼地抱了下他,然后对着初念说道:“老大媳妇儿,是我没用——若麟出事了,我这个做父亲却什么都做不了——皇帝说他一直派人寻找——所以你要安心,家别胡思乱想,好好照看我孙子,等着若麟回来。”

徐耀祖一走,看着吃饱了坐那里对着自己依依呀呀笑儿子,初念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顺着面颊慢慢滴落了下来。

从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天起,她便告诉自己,这是个误会。她知道这一场战事,或许真是他一个坎。但这一辈子,他不可能真就这样失踪,甚至像别人暗地议论那样死去。临走前,他对她说那些话还历历耳。他那样一个人,只要他自己不想,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死去?

昨天,气冲冲宋氏曾经跑过来,说听见几个婆子背地里议论,那里是戈壁荒原,野兽出没。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大爷消息,十有八-九想必是没了。她气不过,骂了那几个婆子一顿。

当时初念听了这事,并不怎么难过。因为她一直坚信自己想法。她知道徐若麟一定会回来。他现只是某个不为人所知地方而已。但是现,公公徐耀祖这一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她,反而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她理解徐耀祖无奈。皇帝都说了,他对此很是难过,力让人找。你徐家人这时候再跳出来坚持要过去,添乱不说,难道还质疑皇帝没有力?所以他后只能放弃,只能照皇帝说那样,回去等着消息便是。

她没去过关外战场之地。但是徐耀祖知道那是个什么样地方。他刚才对她说话时候,面上带着安慰笑意,但是眼中流露出那种深深担忧、甚至是绝望之色,却一下便狠狠击中她心脏,将她心里多日以来好不容易才筑成那道坚壳一下击裂。

难道这一世,徐若麟真还是无法逃脱那个前世诅咒,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叮铃,叮铃……”

儿子左右手腕上各戴了一只用红绳穿着小银铃,这是满月时按风俗,由外婆王氏亲手给他戴起来,求就是平安之意。喵儿正朝她爬过来,银铃便发出清脆悦耳撞击声,吸引了她注意力。

她看了过去,见儿子已经连滚带爬地到了她身前,伸出白白嫩嫩小肥手,用力地抓扯她裙裾。他正朝她笑,露出长出两颗小白牙,仿佛想引起她注意。

她低头亲了下喵儿肉肉脸颊。

“宝贝儿……你和娘一样,也知道爹爹一定会回来,所以才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娘和你一起等。等他回来看到了你,不知道会怎么高兴……”

她抱紧了儿子,他耳边喃喃说道。

“娘!”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呼唤。初念回头,看到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站那里,怔怔望着自己。

“果儿——”

她急忙擦去面上泪痕。

“娘!”她忽然朝初念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她,仰头时,眼中也已噙满了泪。

“我爹不会出事,一定不会。娘你说是不是?”

喵儿看到姐姐过来,立刻朝她伸手,依依呀呀地回应着她。

初念腾出一只手,把她一起抱了怀里,笑着用力点头:“一定!他很就会回来!”

~~

司国太春寒时曾不慎感染了一场风寒,病情好好坏坏,毕竟是年过七十人了,身子不比从前硬朗,近几个月一直调养。这一回,家中出了这样事,自然瞒不过她,一下便起不了身了。这些天,慎德院一直飘着股浓浓药味。

初念对司国太感情素来深厚。知道她是因为徐若麟失踪消息才再次病倒,心中是难过。白日里安顿好儿子后,有空便去侍奉她身边。这天哄着喵儿睡着后,去了司国太处。等她吃了药后沉沉睡去,自己觉到有些胀乳,估计喵儿也醒了,便起身回去。

喵儿这样大小,学会翻滚坐立没多久,是好动时候,一不留神,小家伙自己就会从床上翻滚落地。所以初念出来时,让紫云几个大些丫头都留院里照看,身边只跟着小丫头串儿。串儿方才被她打发去煎药茶水房里帮忙,一时还没回。被金针送至湖心亭旁时,初念叫她回,自己往嘉木院去。

此时正当午后,庭院里少人。主子大都午觉,下人也各自躲起来阴凉。嘉木院就到了。初念走过那条鹅卵石铺就小道,假山后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见竟是三爷徐邦瑞。

“嫂子安!”徐邦瑞朝她作揖,“这大中午,嫂子不屋里歇着,还日头下走动做什么?当心晒了。”

年初时他娶了初音,夫妻两个确实蜜里调油了一阵子。只是好景不长,没两个月,徐邦瑞便情松爱弛,故态复萌,又开始出去厮混。没料到初音竟效仿他当初为了娶她而廖氏面前耍出手段,关起门时,上吊抹脖子哭闹,百般手段都使了出来,把他治得死死。等到知道有孕,是拿娇,找茬把徐邦瑞房里生得标致几个通房丫头都给打发出去配了小厮,只剩一个老实点香草。香草害怕主母整治,看见徐邦瑞就躲,简直畏如蛇蝎。徐邦瑞这才知道自己娶了只河东狮,偏她廖氏跟前又装得贤惠,甜言蜜语不断。徐邦瑞后悔不迭,却又无计可施。刚刚便是趁了初音午觉,找到廖氏去诉苦。不想嘴巴刚张开,就被廖氏给呸了回来,痛骂道:“你个不长进东西!当初是你要死要活定要娶。如今娶了过来还没捂热,你又想做什么?她如今有了身孕,你给我小心着些,要是有个闪失,我饶不了你!”

徐邦瑞被廖氏骂了出来,心中沮丧,怏怏往自己院里去时候,正看到初念过来。

他早就留意到了,这个嫂子自生了儿子后,姿色加撩人。想起近传闻,心中一动,忍不住便跟过去,见四下无人,拦住了她去路。

初念见他冷不丁冒出来,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胸口,忍住心中厌恶,淡淡叫了声“三弟”便要过去。不想他竟伸出了手,拦住她去路,一本正经地道:“嫂子,大哥事,我心里真是不好受。唉,我侄儿还这么小,真是可怜……嫂子,你可要节哀……”

初念心中恼恨,哼了一声,只冷冷道:“我要过去,你让下路。”

徐邦瑞怔怔盯着初念。隔得近,甚至仿佛能闻到她身上散出那种淡淡,顿时心旌动摇,猛地朝她扑了过去,道:“我亲亲嫂子哎,我早就喜欢你了,反正大哥也没了,你就从了我吧,我会对你好……”

初念大惊失色。没想到徐邦瑞竟色胆包天到了这样地步,急忙后退,怒道:“老三!你再敢对我无礼,等果儿他爹回来,你知道他手段!”

徐邦瑞见她变色,用徐若麟来威吓自己,微微一个迟疑,停下了脚步。

本来,他确实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多也就意淫下而已。这个家里,他唯一惧怕人便是徐若麟了。只是如今他看来,徐若麟十有□已经没了,胆气自然大壮。此刻盯着初念再看,见她露外肌肤阳光照耀下如同瓷玉,脸颊因了愤怒微泛红晕,鼻尖沁出层晶莹细汗,身上那种味似乎浓郁了。愈发被挑得口干舌燥。

这样美人,倘若能叫他得手,便是死也甘心。注意打定,不但不退,反倒朝她逼得近,笑道:“嫂子,你就别哄自己了。谁不知道我大哥已经没了!那种地方,我也听说过,戈壁荒漠没有人烟,一旦落单,绝无生还可能。否则皇上派那么多人去找。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半点消息?你就死了心,从了我吧!我会好好疼惜……”说着人已经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搂住,低头便要亲她脸,嘴里亲嫂子胡乱地叫。

初念大怒,狠狠一把推开他。

徐邦瑞意乱情迷间没提防,初念又是用全力,这一推,不但推开了徐邦瑞,他收不住脚,连着噔噔后退数步,整个人仰面摔到了地上,后脑勺磕了路边一块假山凸出棱角上。

“哎哟——”

徐邦瑞痛叫一声。捂住自己后脑勺,摊开手一看,手心有点红,原来是磕破了头皮出了血。

“这是干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叫。初念回头,看见初音正被两个丫头扶着过来,等看到徐邦瑞摔倒地,后脑勺出了血,尖叫一声,一把甩开丫头,飞便扑到了他边上,拿帕子一边捂他头,一边扭头,恼怒地盯着初念质问道:“他怎么了你,你竟对他下这样狠手!”

初念冷冷道:“你自己问他。”

初音看向徐邦瑞,“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徐邦瑞没想到初音这时候会出现这里,又惊又怕,哪里敢说实话,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睡吗?怎么出来了。”

初音道:“我醒来不见了你,便出来逛逛。刚到这里,便看到她推你地!到底怎么回事!”

徐邦瑞偷眼看了下初念,见她冷笑看着自己,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干脆捂住头闭上眼睛哎哟个不停,“疼死我了……我要死了……”

初音当初看中徐邦瑞皮相和家世,用心机勾住了他心。嫁过来虽才几个月,却也知道他生性风流。这个来历可疑堂姐,美貌不可方物。莫非方才那一幕,竟是自己丈夫意欲不轨所致?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又气又恨。又怕被下人看出来了传出去丢自己脸,也不敢当着人面再闹了。只恨恨盯了初念一眼,叫了丫头来扶起丈夫,正要送回去包扎,此时廖氏和沈婆子已经得了丫头传讯,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一看到徐邦瑞样子,廖氏脸色大变,叫了声皇天,一下便扑到了儿子身边追问究竟。沈婆子是大惊小怪,连声嚷道:“哪个把三爷害成这样子?纠了出来,别想好过!!”

“小三儿!到底怎么回事!”

廖氏见儿子后脑伤口不算很严重,血好像已经止住了,松了口气,厌恶地看了眼初念,对着徐邦瑞问道。

徐邦瑞哪里敢说实话。只低着头含糊其词地道:“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

“胡说!三爷你这么大人,好好会自己跌跤跌成这个样子?”

沈婆子表示不信。

初念冷眼看了片刻,不想再此停留,转身正要离去,初音忽然开口道:“三爷是被大嫂推了一把,才摔破了头。”

沈婆子一双三角眼立刻盯着初念,目光阴沉。

廖氏眉头一下也皱得紧紧。想了下,冷冷问道:“老大家,老三媳妇有没冤枉你?”

初念见走不了了,便停下脚步,道:“是我推了他一把。没错。”

沈婆子夸张地啊了一声,廖氏面上怒意顿生,却没开口,只看了沈婆子一眼。沈婆子便道:“大少奶奶,这便是你不对了。三爷好好,平日对你也是礼敬有加。你是他长嫂。不知爱护,反倒推他摔跤,害他这样跌破了头,这仿佛有些不妥吧?”

路上两边下人越聚越多,表情各异地盯着中间一家主人,鸦雀无声。

初念看向初音。见她紧紧抿着嘴,抬着下巴望着自己,目光中分明是挑衅意思。她也明白她忽然把自己推出来意图。人确实是她推。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真说出徐邦瑞调戏她先事。

她应该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初念暗暗吸了口气,平定了下自己此刻有些紊乱心绪。

她其实早就感觉出来了。

离徐若麟出事到现,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始终没有消息。他就如同一块沉水石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徐家上下之人,从一开始听到这消息时震惊不安,渐渐到了现,情况开始有所变化了——除了嘉木院里主仆度日如年外,别人开始微妙反应了。明显便是沈婆子。她一改先前恭敬模样,现看到自己时,头都抬高了不少。今天出了这样事,恐怕就只想着让自己当众出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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