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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徐邦亨回,丝毫没有觉察任何异样,领了船继续往北而去。isen
徐若麟并未一路随船。之所以这样,一是船上有众多国公府熟人,多有不便。二来,他走岸路,除了方便暗中相随,也另有别事。
这一晚船停东平镇。
此地出金陵已有七八天水路了。早进入山东地界,所以官府查巡已经松泛了不少。但他不但没丝毫放松,心情反沉甸。
这种忧虑,起自于多日前他携赵无恙时那场意外遇袭。到了现,这丝隐忧渐渐愈发明晰了起来。
他已经可以肯定了,那日袭击自己与赵无恙一群官军,必定是旁人假扮。那群人出手狠辣,一眼便可看出,绝非普通官兵,且被他突围后,并未穷追。这一点便证实了他感觉。尤其是这些天,自己竟迟迟无法与手下人碰头。心中起了疑窦,沿着先前路上所设接头暗号找过去,才发现那些记号竟然被毁损了。
燕京诸多机构中,有一个情报部门。为了联络方便,设一种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接头暗号,定期替。他一路留下记号,倘若被毁损了一个两个,还能看做是外人无意为之。而十有七八皆被破坏,唯一解释就是有知情人故意为之。
夜半时分,一个敏捷身影潜向东平镇土地庙,到了庙前,机警地停下,发出几声鸣虫微弱叫声后,有人自他头顶高高檐角上无声无息地跃下,停了他背后。他猛地转头,借了昏暗月光,看清是徐若麟后,立刻朝他抱拳施礼。徐若麟点头,示意他跟随自己而来,后一前一后停庙后一爿荒地里。四下平坦,视野无碍,是个极好说话之地。
“大人,我来迟了,请大人降罪。”
说话人是杨誉百户。徐若麟手下干将之一。
徐若麟道:“不怪你。是我所留记号被人消除。”
杨誉眯眼,眼中泛出一丝如刀芒般狠厉之色,道:“是自己人?”
徐若麟不可置否,只问:“你还有多少人?”
杨誉面现愧色,道:“我和黄裳路上亦遭多次袭击,带出来兄弟损了十之七八,如今除了我和他,只剩不到十人。”
徐若麟沉吟,道:“世子伤已好了不少。再停于船上,我怕被对方晓得了话,会对船主不利。今夜就接他出来。”略一顿,又续道,“对方精心预谋,人数不但远胜于我们,且个个都是好手。前头除了要提防官府,他们埋伏想必也多。南直隶这条近道不能走了。接出世子后,改道走莱州海路至广宁,再转大宁,后绕回燕京。”
杨誉立刻道:“是!”
徐若麟微微点头,两人低声又议了细节,各自分头,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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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知道那个少年赵无恙自己这艘船舱底了。周志早晚会趁她支开下人时,下去舱底给他送药和吃食。一开始,她以为徐若麟也随船,但很就发现他不。如此七八天很过去。因也不大有与周志说话机会,有些记挂那少年伤势。有一次觑了个空,亲自下去舱底查看,却没发现他藏身之所。
这一晚船停这个叫东平镇地方。此刻深夜,尺素等都已睡去,她却仍了无睡意。起身裹了件大毛氅后,拉开舷窗扣锁,推了出去,迎面立刻一阵刺骨寒风,脖子一缩,脑子却清爽了不少。听见前头隐隐传来周志咳嗽之声,知道他还守夜。探头出去看了下,见前头船灯都还亮着。正要关窗,忽然看见一个黑黝黝圆东西从窗户下头钻了上来,登时被吓得不轻,正要失声大叫,那圆东西已经嘘了一声,说话了:“别叫,别叫,是我……”
初念这才看清方才吓了自己一跳圆东西是个人头。且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赵无恙。
这个姓赵小子,连上这一回,统共也就只碰到两次。只他却都要用这种吓死人不赔命方式出现她面前!
初念惊魂未定之时,见他已经如猴子般敏捷地从窗中翻身进了自己舱室,然后关窗。因炉子里银炭燃,所以虽未点灯,借了红色炭火光,也能看清人脸。见他落地之后,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楚之色,只好压下方才再次被吓到不,压低声问道:“你伤怎么样了?”
赵无恙见她不恼,这才松开捂住自己胸膛手,笑嘻嘻道:“好多了。”说罢四顾,唉了一声,“你这里好舒服!下头又冷又臭,可把我闷死了。”
初念没理睬他嬉皮笑脸,只道:“你怎么自己溜上来了?小心被人发现。赶紧给我回去!”
她其实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只这少年实无赖,她面前又随意,所以她也完全没把他当赵姓世子看待,说话时,口气就仿佛自己是大人,而他是个小屁孩。
赵无恙没理睬她,只是好奇地舱室里绕了一圈,回头道:“我饿死了。你有吃吗?”
初念叹了口气,只好拿出个装了百合酥莲蓉糕食盒,打开盖子。赵无恙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进去好几块糕点,初念见他似被噎住,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他喝了,终于吞下嘴里东西,笑嘻嘻道:“多谢美人姐姐!”
这称呼,实是失了体统。便是以他称呼徐若麟为师傅来排辈,自己也是他上辈。但此时却没心思和他计较。怕他逗留久了惊醒尺素等人,压低声道:“你爱吃话都拿去。赶紧回去。”
赵无恙这才道:“周志说,我师傅今夜就来接我走。我这才偷溜上来。也不敢多留,被他晓得就糟了。我这就下去了。我上来是特意向你道声谢。”
初念一怔:“今夜就走?”
赵无恙点头,转身便往窗子去。
初念想了下,叫他稍等。然后拿了块自己干净大四方帕子,将食盒里糕点包了进去,打好结后,递了过去,轻声道:“路上带着吃吧。”
赵无恙接过,推开窗子,机警地左右看了下,翻身出去了。
初念这一夜,再次无眠,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外头四鼓也敲打过后,就像那夜来时一样,忽然听到外头船甲板上响起轻微步点,立刻趴到船舷侧,稍稍推开窗子,从寸许宽缝隙里看出去。看见仍是那条漆黑小船,船尾坐了一个熟悉背影。
小船去得很,转眼便水面滑出去三四丈远了。她目光怔怔相随时候,那个背影仿佛觉察到了来自于身后注视,忽然回过了头。
初念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却也立刻如被针刺般地闪避到了一边,心微微地跳。等那阵子不安过去后,再悄悄看出去,河面上已经空空荡荡了,幽暗晃动水面之上,只余半轮惨淡而破碎冬夜月影。
从今往后,各走各道,再无交集。愿君,循了旧路,终能得展霸业宏图,而自己,却盼拥有一个不同崭人生。
初念目光终于从河面收回,纤细指搭上冰凉木窗,将它轻轻扣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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