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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梅雨时节,天空连日阴沉,连绵不断地下着阴雨。这些天,太子打着反贪污反除奸臣的旗帜,名正言顺地打压着燕王党的人,整个京城因此笼罩在一层压抑的气氛之中。
慕容世家是南楚第一大世家,不会轻易被没有强大外戚支撑的太子所撼动,但是若能除去慕容家锋利的四爪,夺去慕容家的军权,慕容家再嚣张,也难以翻身。如今,太子就进行到了第一步,以惩奸除恶为名,将燕王的爪牙一一打入大牢。随后抽丝剥茧,咄咄直逼。
□□和燕王党的竞争日益激烈,中立党的态度越发偏向了太子。楚瑞帝并没有表什么态,对于暗中两党的交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百姓们并不知朝堂上的暗潮汹涌,见太子一个个揪出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臣,个个拍手称快。原先,太子由于过于平庸,在民间的人气并不高。百姓们簇拥地是武功高强的燕王。但最近燕王的表现实在令众人大失所望,先是当众休弃了心善玲珑的秦落衣,之后竟不调查清楚就冤枉众人心目中大才子大善人的百里辰,将其打入大牢。此等不明辨是非之人,如何做真正的明君?
燕王原想以此获得民心,却没想到适得其反,不但激怒了百姓,遭到不少人的诟病,名声更是一落千丈,还被太子捞得一个大便宜。
由于娶正侧妃连续休息两周,楚凌寒根本无权干涉太子雷厉风行的动作,对于眼下一落千丈的处境,他心中一口气憋着,整日整夜如梅雨时节一片阴沉,连带着整个燕王府也丝毫无大喜的气氛。
秦芷萱望着窗外,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空气湿闷,压着她心头一阵心烦意乱。
前日,楚凌寒迎娶了两位侧妃进府。一位是工部侍郎之女孟菲菲,另一位是户部尚书之女戚雪莹。工部是负责工程建设,户部是负责财政和国库。两个都是十足有油水的部门。
侧室进门,并非和夫君拜天地,而是要给正室敬茶。当日秦芷萱怔怔地望着满屋的红绸,望着几日不见的夫君,整个人呈现着一阵呆滞的状态。
跪在秦芷萱身前的女子怯怯地望着她,她手里端着茶,眼里流露着害怕。
秦芷萱恍然回神,斜眼倪着跪在地上的戚雪莹,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双眸盈盈似水,清澈得如清晨荷叶上的露水,单纯无瑕。人如其名,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去怜爱。
另一位侧妃孟菲菲则端着茶水,等候在旁。同样长得玲珑可人,乖巧温顺。
——听说,燕王的侧妃可美了,小心男人的心被她勾了去呢……毕竟妹妹如今整张脸,嗤嗤嗤,比我当初那张脸还丑呢……
秦芷萱见两女长得貌若天仙,想到秦落衣当时所说的话,立即决定给两人一个下马威,以正自己正妃之威。
待戚雪莹跪了一会,她才嘴角一勾,淡淡一笑:“妹妹,进了燕王府,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秦芷萱抬手,想接过茶杯,没料到戚雪莹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倾倒了下来。她眉一皱,迅速后退了一步,只被洒了几滴,大多数的都洒在了戚雪莹的手上。
眼中笼着雾气,戚雪莹忍着眼泪,对秦芷萱笑了笑:“王妃娘娘,是妾身没拿稳,妾身再倒一杯。”
她受伤的手缩在衣袖里,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楚凌寒的脸色有些暗沉。他冷着脸道:“你受伤了,下去休息吧,不必敬茶了。”
秦芷萱猛然意识到,这戚雪莹并不简单!看上去清纯如小白兔,其实心里机关算尽,竟先行一步在燕王面前污蔑她!
而自戚雪莹嫁进燕王府后,楚凌寒几乎天天去她的院子宠幸她这个狐狸精,她这个燕王妃却被冷落在旁。
在这个闷湿的日子,秦芷萱越想越不甘心,她目光赤红,含恨地咬着唇,心中一个个毒计涌上心头。
楚凌寒会日日夜夜去戚雪莹的院子,并非是因为宠幸她。而是被戚雪莹服侍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不举。他立即用戚雪莹打起了掩护,以免外人乱嚼舌根说他无法开枝散叶,那么唾手可得的皇位就会变得遥不可及,在百姓间的威望也会一跌再跌。
为何不找秦芷萱,首先是秦芷萱那张斑驳的脸不利于他稳固病情,其次秦芷萱近些天太过歇斯底里,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或向母后告状,和他心目中温柔体贴的形象相差太多,而戚雪莹却十分温柔懂事。在太医暗中的治疗,和戚雪莹贴心的服侍下,楚凌寒觉得自己的身子日益有了些起色。
不出几日,他必能再起雄风!
盛夏的雨夜,窗外电闪雷鸣,华氏忽然被雷惊醒,只见漆黑的屋子陡然乍现一道白光,一个白乎乎的影子飘然地从她窗外飘过,不留一丝声响。
华氏原以为自己没睡醒看花眼了,并没有在意。但忽然狂风大作,树影在纸窗上随风摆动,发出诡异的簌簌声,原本半合的窗户忽然“哐当”一声打开!
那白影再一次地从她窗前飘过,宽大的白袍在风中飘荡,长长的黑色发丝凌乱地扑洒在脸前,看不清样貌。
她低低地唤着:“月儿……”
“谁!”华氏一激灵,立即系好有些松散的袍子,徐徐下塌准备关窗。谁知,她来到窗前,却发现窗外并没有人!
一阵阴气从脚底窜起,华氏慌张地关起窗,谁知一回头,却发现梳妆镜前端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
漆黑的房间里,那抹白衣甚是醒目,华氏脸色一白,惊慌地大喊道:“谁在哪里?!”
女子闻声转过脑袋,长长的青丝铺满面容,脸似涂了白粉一般苍白无血色。在华氏望来的一瞬间,她的嘴角忽然流淌出鲜血来。
她瞪大着鲜红的双目,嘶哑着声音喊道:“月儿,我一直待你如亲姐妹,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我好难受……浑身好疼……”
满脸的鲜血,长长突出的鲜红舌头,红色瞪大的双眸,令华氏惊吓地瘫软在地上。她想着最近几晚做的噩梦和早晨莫名碎掉的玉佩,颤着声喊了一句:“夫、夫人——!”
“是,是我。”女子诡异地笑了起来,声音凄楚森然,在屋里诡异地回响了三遍。忽然,她站起身,朝着华氏走了过来。
“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在下面太寂寞了,月儿,你来陪我吧……”
华氏惊慌地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打着颤,身子似被定在了地上,完全无法动弹。眼看女子步步逼近,她吓得对着白影不停地磕着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会给您烧很多很多纸钱,求您饶了奴婢——”
“饶,我只要你一命赔一命!”
华氏惨白着脸,立刻惊慌地叫了起来:“夫人,求您饶了奴婢一命!要找找慕容兰,是她下的毒!你要索命,去找慕容兰——!是她害死的你!”
原本,华月就因为害死司徒清十分心虚,而连日的噩梦更让她觉得自己在中元节上被恶鬼缠身,心慌之下,求饶和推脱之词脱口而出,只希望化为厉鬼的司徒清能放过自己。
“呵,世人皆知我是难产而死,你却说我是被下毒。”女子阴森森地笑一下,满是鲜血的冰冷手指摸向了华月的脸颊,一路顺着滑至脖颈,“我是中毒而死的,能给我下毒之人必定是我亲近之人。华月,你还想骗我?!真当我死过一回,还和以前一样傻吗?”
脖劲处冰冷的碰触让她汗毛林立,华月只觉得脑袋腾地一声炸了开来,呼吸顷刻间凌乱了起来:“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当时鬼迷心窍,完全不知慕容兰竟然是如今阴险奸诈的人!奴婢很后悔!求您饶了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老爷和小姐,求您……”
“照顾,说得可真好听!”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亮白,雷声轰鸣,白光下,女子将刘海顺至耳后,用衣袖抹去了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张酷似司徒清的面容,正是秦落衣。
她冷喝道:“我娘和你几年的主仆情谊,你竟然帮着外人给我娘下毒!华月,你好毒的心肠!”
华月一怔,双眸瞪着秦落衣,迷迷糊糊的神志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惊慌的双眸布满了惧色,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了,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没想到,这些天来,在她面前温顺可人、对她信任依赖的大小姐竟然摇身一变,在中元节的深夜里化为厉鬼向她索命。
不行!她下毒害死司徒清的事情绝不能让人知道!
华月目光一凌,忽然朝秦落衣扑去,欲将她掐死灭口。但身子未靠近秦落衣,已被秦落衣一脚踢中了肚子。她痛呼一声,捂着肚子摔倒在地。
一脚踩在华月的胸口,秦落衣俯□冷哼道:“凭你还想杀我灭口?”
华月痛苦得吐出一口血,哆嗦地说不出一句话。
半响,她恨恨道:“你没证据!”
“呵,你觉得我需要证据吗?我只要告诉爹爹,是你害死了我娘。我爹信我,一定休了你这个毒妇!”秦落衣阴森森地笑道,“至于证据,华月,你是真愚蠢还是假愚蠢呢?慕容兰见有人给她背黑锅,怎么会拿不出证据呢?必定将所有的事栽赃给你!你就等着官差捉你入狱,用命给我娘抵命!”
似乎想到慕容兰的心狠手辣和翻脸不认人,华月慌了神,哪顾得上心口的疼痛,立刻抱紧秦落衣的大腿,不断得求饶:“小姐!奴婢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当时是鬼迷心窍才受了慕容兰的指示,给夫人下了毒。奴婢说,什么都说,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一命!千万不要告诉老爷!”
看着华月六神无主,惊慌害怕得跪地求饶,秦落衣嘴角一勾,冷冷道:“我且听你一回,若有半句谎言,别怪我手下无情!”
华月身子一颤,乖乖地将当年自己如何下毒和司徒清难产的真相一一道明。
二十年前,司徒清因为郁郁寡欢,身子一直不好,终日喝补品和药汤度日。华月见司徒清在相府里毫不争宠,反而次次与相爷闹僵,害她在府中同样无任何地位,更无法接近秦云鹤,心中郁闷不已。
华月跟司徒清一样,早在秦云鹤和楚瑞帝落难之时,便偷偷爱上了秦云鹤。而楚瑞帝称帝后,秦云鹤一步登天,小小年纪就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官场得意,意气风发,华月的爱慕之心越发强烈。
得知秦云鹤哪怕和母亲闹翻,都要娶自家小姐为正妻,华月心里怀着一丝梦想,希望自己这个陪嫁丫头,能成为相爷的小妾,从此翻身做主人,过起锦衣玉食的好生活。
但随着司徒清嫁入相府后,华月发现现实和理想差距太大。司徒清次次拒绝相爷,让她没有了服侍相爷的机会。劝说司徒清几次服软无果后,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知自己再依靠这样的主子,等到了出嫁的年龄,她会因为身份低微,嫁给一个普通的穷人。
而她暗中思慕着秦云鹤的事,被慕容兰趁机利用。慕容兰许诺不会在她适龄后,将她嫁出相府,反而以相爷妾室之位相诱。她心动不已,便暗中投顺了慕容兰,在她的指示下,开始慢慢地在司徒清的药汤里下起了药。
慕容兰并没有告诉她这是致命的毒药,只说这药会让司徒清的身子越来越差,虚弱到无法服侍相爷,这样,她可以趁机劝说相爷纳妾。
司徒清便被这无色无味的慢性毒消耗的心肺,最终难产时血气不足而咽气。这慢性毒更是随着母体传给了秦落衣和秦晓君,造成秦落衣的口疾和秦晓君的孱弱之躯。
原本慕容兰的计划中,司徒清不出三年就会心脏衰竭而亡。但那时,她正巧诞下了秦落衣,把一部分的毒过度了过去,所以又浑浑噩噩地多活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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