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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听他这话说得十分没有道理,回道:“我不去救蒋奇,那还干什么?”侯成说道:“温侯不必着急,且坐下来说话。”看看帐外魏续、成廉等部将都进来了,好像是有预谋似的,吕布也就纳住性子回到了蒲席上。
这时魏续上前说道:“蒋奇有急,温侯出马,自没有什么话说。只是,不知温侯可有考虑过,贼人为何只单单出一路人马围攻蒋奇,而不另派兵马来拖住我们?若我们出兵,他们再趁虚袭来,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吕布一愣,这点他倒是没有考虑过,往日贼人发兵都是这么干的,怕他两边互为援救,是以总会派出一支人马来拖住另外一边。可今日贼人出兵蒋奇,居然没有向他发兵,确实可疑。如果他派兵去救了,只怕贼人会趁机袭他本屯。吕布想到这里,点头说道:“虽然是这个道理,然而蒋奇与我互为犄角,有唇亡齿寒之称,若他有难我不去救,蒋奇若因为为贼人所破,我又该如何向袁公交代?”
成廉说道:“这次贼人发兵甚急,若蒋奇不能救,自己这边又本屯不保,试问到时又该如何向袁将军交代?”
“这……”吕布两眼转着,这点确实不好说。
旁边宋宪笑道:“温侯,还有一句,不知属下当不当说。”看宋宪欲言又止的样子,吕布便是一愣,再看旁人的表情也是怪异,想来今天他们不是来劝他不发兵,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了。吕布也觉奇怪,点头道:“有什么说来。”宋宪看到吕布点头,也即走上前来几步,放低声音跟吕布说道:“温侯,我等来袁将军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温侯自问袁将军待你怎么样?”
吕布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自然是没有话说,袁公不但给我们立身之地,且要兵给兵,要马给马,已算得是仁至义尽了。”宋宪摇头笑道:“可他为什么这么做,温侯你想过没有?”吕布笑道:“这还用说,自然是让我们对付公孙瓒,否则养我等干什么?”
宋宪又是一笑:“温侯说得对啊,他袁本初之所以留下我们,那是因为要利用我们来对付公孙瓒。可是温侯,你当真甘愿就这么被他利用下去么?我可是听说,袁本初数次在他人面前指责我等军纪不行,颇有微词啊。他现在因为要对付公孙瓒,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一旦公孙瓒被击退之后呢,他将置温侯于何地?”
“再说,公孙瓒可是不好对付的,如今外面风传着公孙瓒联手黑山,准备要对袁本初展开反攻呢。想来我等身处章武前方,是敌人首当其冲之地,若公孙瓒想要突破这道防线,是必要对我等展开猛恶攻击。如今,公孙瓒突然对蒋奇一线展开围攻,正是大战将来的前兆呢,温侯何故不明白?如果我等此时去救蒋奇,只怕人没救到,自己来回奔波,反为贼人所趁,是自损兵力,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吕布一愣,说道:“可……我们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理?他们一旦攻破了蒋奇驻地,接下来还不是要对我等展开攻击?”宋宪摇头说道:“想来贼人攻势猛恶,蒋奇一部尚且都不能对付,我们又有什么本事抗拒?贼人一来,我们走就是了,只要保存了势力,比什么不好?何苦做了别人的灰灰,还傻乎乎的念着他人的好。至于袁本初那边,就算是怪温侯,也奈温侯不得。”
旁边魏续亦道:“宋将军之言是矣!宋将军的话,也是各位将军的意见,希望温侯务必采纳!”吕布将眼睛扫向众人,众将士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朝他投来坚毅的目光。吕布其人本来耳根子就软,见众人这么一说,回头想想也是,也就点头同意:“好吧,安排下去,派侦骑不断查探蒋奇那边的情况,一旦有动静,立马回报。”
蒋奇军驻地,将军蒋奇如火烧了屁股,片刻也坐不住,在大帐内来回走着。
营外,贼人兵马如流水一般的攻击着,要不是仗着鹿角等物以为依托,对贼人展开了反击,不然贼人早就攻了进来。可是贼人势大,困守营屯到底不是事儿,迟早是要被贼人攻打进来的。蒋奇,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吕布这支援军了。
“吕将军可有发兵来,没有?再派出人马向其请求增援!”
蒋奇这里等了许时,眼看着前屯就要支撑不住了,而吕布许久不来,他也只好是披挂上阵,亲自上前指挥。他挑选了一些精锐士卒,打开营门,带着他们往着贼人阵前就冲。还别说,蒋奇一方人马虽少,明显的处于劣势,然而,因为蒋奇亲自带兵杀出,也立即影响了士气。他们跟随着将军蒋奇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哗啦的杀开了一条口子。
蒋奇也不敢托大,在贼人阵中冲了这么一个来回,眼看着贼人实在太多,眼前的一点胜利根本影响不了整体战局,只能是带着人马又往大营里退了回去。这一个来回,本来跟随他的千余甲士,此时居然还剩了一半不止,杀敌却有两倍有余,实在是大涨士气。等蒋奇回到营帐,听说吕布仍是没有派人马过来,心下便已经冷了一大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反正眼前的事实,不能不让蒋奇明白,他若不能自己及时突围,今儿是要死在这里了。他一咬牙,再次组织人马,这次目标很是明确,既然外已无援,他这里也已经不可久支,只能是想尽办法杀出重围,先回了袁绍那里再说。营门又一次被打开,蒋奇带着众士兵,望着贼人阵中就是猛烈扎了进去。
这次,比起先前一次还要拼命,还要激烈。贼人因为被他先前杀了一阵,让他来去自如的又回去了,也已经动怒了,有更多的士兵扑了过来;而蒋奇这边,因为要杀出一条血路,关乎他们生死的血路,不能不拼尽全力。两边都拼上命了,战况自然是愈发的激烈。那蒋奇扯破了喉咙,挥着手中大刀不停的猛砍着,也不知有多少士兵都死在了他的手里。然而,还又更多的士兵挡在了他的面前,遂使得这一路,充满的血腥。
蒋奇拼命的一幕,也已经看在了公孙瓒一方将军的眼里。而他们也已经从蒋奇一方的攻势里看出,对方是准备血战逃路了。
身为此战指挥将军,公孙范,他鼻子一哼,立即向旁边一位将军指去,喝令:“邹丹将军,可率部将此獠去路拦住!”
旁边有位小将,听到公孙范喝令,也立即拱手领命,带着一队人马望人马里杀了去。
经过蒋奇的一阵轰杀,拦在他面前的士兵也终于被他杀开了一条血路,让他可以从中破围。只是,当蒋奇回身一看,他身后的将士为了这条血路,死伤已经过半,如今能紧跟在他身后的也已经不多了,难免悲怆。但此时是战场,悲怆和留恋,最是不顶用,反而会因此连累到他。所以他此时只能是猛吸了一口气,立即调转马头,趁贼人没有再次合围之前,带着人马望前冲杀。
“杀!挡我者死!”
然而,不论蒋奇怎么喝叫,他的前面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士兵拦住他的路,给他使绊子。他奋战,他咆哮。也许是他的狂怒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那些拦路的士兵纷纷溃散,眼看他就要冲破重围,可以杀将出去了。然而,也就在这时,他一刀起处,刚刚砍落一个头颅,不及收刀,忽然发现斜刺里一道风声劲急,有一杆枪向他胸口猛然射来。
“嗯?”蒋奇沉闷一哼,胸口一痛,被这袭来的一枪给刺中,立即是哗哗的流出了血。不过好在,这胸口中的一枪并没有刺中要害,不然蒋奇这下可能就要挂了。蒋奇不敢大意,连忙扯马向旁边躲闪,举起刀来,这才发现刚才所吃的一枪是一个少年刺来的。这少年自然是邹丹。邹丹袭了蒋奇一枪,二话不说,又即抬枪扫向蒋奇。蒋奇吃了一亏,来不及处理创口,眼看对方一枪又要射来,立即起刀,猛的轰了过去。
枪与刀相交,两人各自扯马退了一步。互相对了一眼,都没有一句话,再次举起了各自的兵器,在马背交错间,轰然砸刺,转眼之间走过了数个回合。也是蒋奇力战多时,一来就被邹丹冷不丁的偷袭了一枪,此时跟邹丹硬碰硬,一时间虽然勉强应付,但时间一长,蒋奇也开始感觉到了有心无力,渐渐落了下风。
蒋奇这一受困,他身后的人马不能丢下他,又一时无法出围,被后面追上来的人马围住,也立即纠缠在了一起,血战不止。蒋奇自身一时摆脱不了邹丹,又眼看着自己的部下损失惨重,他是气急攻心,手上的刀法渐渐紊乱起来,被邹丹瞧到破绽,一枪挑到他肩膀,带出一彪血。蒋奇惨呼一声,这次的受伤,反而是激起了他的血性,恶狠狠的瞪着双眼,一刀又一刀的狂劈向邹丹。
蒋奇手上的刀来如风雷,其势凛冽,要是被他一刀劈中,只怕是没得活了。
可他越是狂怒,破绽越是多,就像是他一个人最后的狂欢,最后终是逃不过毙命的下场。
邹丹在他狂耍刀时,就已经将身撤退,暂时避开了他的锋芒。然而,邹丹暂时的撤退,反而让蒋奇误以为他是怕了他,不免托大,破绽露得也就更多了。而邹丹,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等到蒋奇以为他被他攻势给吓住,将要退下去时,邹丹却猛的一提马缰,手中枪往前一送。一枪,送到蒋奇咽喉,刺入。
血光起,蒋奇就这么瞪起一对眼睛,转动眼珠子,然后在不甘,在不敢相信的时候,轰然从马背上坠落下去。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邹丹跳下马背,拔出腰间利刃,直接将蒋奇脑袋给割了下来,拿在了手里,向着左右举起。左右,与蒋奇一起杀出来的将士们,如今眼看着他们的将军都已经毙命了,还有什么好战的,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这一战,以蒋奇的死,就这么匆匆收场了。
将军蒋奇的死报到袁绍耳里,袁绍是震怒异常。
袁绍不问别的,先问吕布:“吕奉先与蒋奇同守前方,蒋奇如今战死,吕奉先又何在?”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前方还没有传来任何有关吕布的消息。袁绍在一通震怒后,如今又不得不回过头来考虑眼前的战局了。本来,在西面有文丑、麹义、高览等将镇守着,而前方,更有吕布和蒋奇联手,这才对公孙瓒形成半合围之势,将公孙瓒的势力控制在章武一线。也正是这样布局,才让他后方与公孙瓒之间有了缓冲地带,进可攻,退可守,始终处于游刃有余的地步。可如今,西线被黑山给破了,高览败回,而前方的蒋奇又战死了,吕布失去消息,两道防线一道都没有保住,如何不叫他担心?
没有了前方吕布等人的阻拦,那么他袁绍就得直面公孙瓒大军,这对于袁绍来说,很是压抑。如今的局面,因为两边防线的突破,让公孙瓒顿时变成了主动,而他自己这方反而彻底成为了被动,落差如此之大,也难怪袁绍一时接受不了。而一旦公孙瓒收拾了前方,那么接下来也必挥军直来,到时,他们谁胜谁败还很难说呢。
从未有过的紧迫之感,全面向袁绍袭压而来,让袁绍整个人神经为之紧绷。他到此,能够考虑到的当然更多,如果公孙瓒趁着锐气杀来,他能否抵挡得住?若渤海稍稍失控,也必深刻影响青州。青州局面本来就不好,若再因为渤海局势受到牵连,也必难保。到时,他不得不从渤海撤兵,而青州也不能维持,只能一同撤兵。撤兵之后,必须回邺城,回邺城之后呢,贼人当来。贼人来,他厉兵秣马击贼于广宗,如此,不就是来了第二次界桥之战,再次重回了以前不利的局面?以前,他手上还有一个可用的陈诺,以陈诺来扭转战局。可如今呢,陈诺不在,我能依靠谁?
“陈诺!”
想到这人,他是心口跟着一疼。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连连的灰白战局,也的确让他有了更多的思考。他手上有陈诺可用,本来是应该感到幸运的事情才对,可他……因为一时的糊涂,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以至将自己推到如此窘迫的局面,他追悔莫及。他在这时,更多的是想到陈诺,甚至开始怀念他。有几次,他还当着逢纪的面追问,我当初是否做错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悔何及?
也就在他烦恼时,外面的部下向他报税,说是温侯吕布领着人马回来了。
“吕布?”
提到吕布,想到蒋奇的死,袁绍心里着实不爽,立即叫让人带吕布上来。吕布一上来,拜见了袁绍,不等袁绍问他,他就先对袁绍坦白,说贼兵突然攻打蒋奇营屯,他本是要出兵相救的,奈何怕他出去,贼人调兵杀他,不得不暂做观望。不想贼人兵锋太甚,将蒋奇杀害后,又即向他领兵杀来。他眼看着贼人势大,知道蒋奇且不敌,以他手上的这点兵马只怕不够让贼人塞牙缝的,为了保存势力,不得不暂时舍弃了本屯,带了人马紧急赶回来见袁绍,望袁绍恕罪则个。
袁绍听来是牙痒痒的,心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过就是一个怕死!”他此时火气大,加上想到之前数次有人向他述苦,向他告吕布的状,说吕布人马真是无礼,抢掠百姓不算,还要抢其他兄弟军的军械粮草,常常闹事,所以他对吕布积怨甚深,欲要趁机治一治,好让吕布知道他的愤怒。然而,此时的袁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得势便得瑟的袁绍了,有了陈诺惨痛的教训,行起事来也不得不考虑后果。
一个陈诺他没有用好,如今公孙瓒将欲来击,渤海风雨飘摇,他也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连吕布也不能留下,将还有谁人替他卖命?吕布不为他所用也就罢了,若是逼他反了,岂不是自惹祸端?想到这里,袁绍一洗先前阴霾的脸,哈哈一笑,手拉吕布,说道:“温侯所言在理,不能因为救一个蒋奇而让全盘失利,温侯你做得对,并没有过错,所用你也不需向我请罪。倒是温侯你一路奔波,想必也已经疲惫了,不如且退下暂做休息。”
吕布本来还是心里有虚的,怕他这话糊弄不了袁绍,此时听袁绍非但没有怪罪,还在夸他,他也是甚为汗颜,心道:“袁公如此待我,我却这样对他,实在不该。”他这里一句话没说,转身就下去。
直到看到吕布下去了,袁绍才将眼中的目光从帐中收回,鼻子里轻轻一哼,也没有再说什么,坐回了蒲席上。他这里刚刚坐下,帐外又有士卒跑进来,向袁绍呈上了一封书函。书函是由青州刺史袁谭发来的。袁绍心里一惊,难不成青州那边又出事了?看了下首逢纪一眼,不动声色的将书函拆开,一目扫去,先是微微错愕,接着再看一遍,没错,方才是脸上露出霁色,不觉哈哈的大笑起来。
坐在下首的逢纪一直观察着袁绍的表情,吕布进来,袁绍本来火大,最后居然压制了下去,他就知道袁绍是采取了隐忍之策了,同时为袁绍的隐忍感到欣喜,本来他是生怕他要做出糊涂之事。等到吕布下去了,袁绍拆书读函,表情数变,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着疑惑的表情看向他。
袁绍也立即将手中书函交给了逢纪,逢纪看来,先也是一丝迷惑,继而呵呵一笑,拱手道:“原本以为派麹义将军过去能稍稍抵挡住田楷等兵锋也就算是谢天谢地了,没想到田楷等在前方打着打着,他们后方陈然之余部出来活动,给他们捣乱,迫使田楷他们不得不紧急收兵。不想他们这一收兵,被麹将军抓住机会,大败了贼人一阵,收了贼人数千兵马,士气复振,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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