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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开阳城。
城内是被困的臧霸一部人马,城外则是陶谦和刘备的联军。联军有数万之众,将开阳城团团围住。围打了半月之久了,开阳城仍是未破。刚才的一轮攻击,同样是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死亡,日渐惨重。
“刘……刘府君,我看今日要不就这样吧?”
陶谦实在是太心疼了,死的花花的人,多数可是他手中的精锐丹阳兵啊。这支兵马精壮,可说是他的王牌之师,人数本来不多,招募训练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眼看一战下来又是死了那么一大截,焉会不肉痛?然而,负责督战的刘备,他在听到陶谦的话后,反是神情激昂,与他争辩起来。
只听刘备慷慨陈词:“陶使君,非是我刘备不仁,不懂爱惜这些人马,不知伤亡之惨重。实在是开阳一日不拔,如鲠在喉,我等便无一日之安宁。再者,在临走前我刘备可是答应田刺史他一旦回到徐州,等一切安定后便要立马向他增援,协助他共同对付陈诺的。可如今,就算是我们想要增援青州,奈何开阳一日不拔,我等一日也就要被他牵制在东海一线,再也不能轻易踏出琅琊半步。何则?我等一动,则身后有臧霸在开阳为我等之后患,是以不能轻举妄动。但从青州那边传来的消息陶使君你也是知道的,我等走后不久,陈诺一部联合北海孔融,顷刻颠覆青州,将田刺史围困在昌国一城,情势已是危如累卵。就算是我这里等得,他那里岂能再等?若在我等援助青州之前,而昌国被陈诺攻破,田刺史败亡,则我刘备岂不是失信于人,失信于天下,叫我刘备将来如何面对天下人,面对陶使君?”
陶谦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引来他如此一番长篇陈词,不觉汗颜。
他赶紧伸袖揩拭额上的虚汗,一面跟刘备说道:“使君果然是信义之人,我不如也。”退居他身后,不敢再多插嘴一句。刘备也没空理他,眼看前方失利,立即上前督战。
刘备一动,陶谦身后,部将曹豹一声冷笑,钻出来向陶谦说道:“刘府君他只不过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手上不出一兵一卒,用的都是我徐州的兵马,死伤不关他事,他当然不知道心疼。至于青州一事,谁人不在背后说他,道他昔日在田刺史最需要帮助之时,他却将自己身边精锐兵马全都带走来了徐州,却又假惺惺的将些残兵败卒留下来给了田刺史,实在是虚仁假义之辈……”
“说完了吗?”陶谦扫视了周围一眼,还好没有刘备的耳目在,眼看曹豹说得急色了,赶紧打断他。曹豹却是鼻子一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嘿然一笑,继续道:“还有,青州之所以这么快失利,那还不是因为刘府君这厮突然跑路?想来当时青州的情况本来就十分艰危,他这一跑路,致使田刺史独木难支,这才一夜倾覆。哼哼,说起这些使君你也不是不知,想必也深刻明白刘备不过一小人尔!可我不懂,使君你却仍是放纵于他,还要跟他当面客套……”
“闭口!”
青州退兵一事,说起来陶谦完全可以用臧霸作乱他为了稳住徐州不得不退兵来搪塞,世人当不会责难于他。可说到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在臧霸消息传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退却之意,这才抓住机会退兵的。这件事情说来,他始终都是有一丝歉疚的,今听曹豹提起,内心难安,不免要将之牵扯其中。他让曹豹闭口,知道他内心不服,又即缓了缓口气,说道:“是人都会有些私心,更何况当时情况确实有些不容乐观,继续呆在青州只怕身受其累,他能见机而退,明哲保身,我等确实无可厚非,今后不必再说他。”
曹豹鼻子一哼,反问道:“如他这般精明之人,不知陶使君将他放在身边,准备将来如何待他?说句不好听的话,陶使君你在时,他或许有碍于使君,不敢妄动,可若陶使君你百年之后呢,这徐州的基业是否是交于二位公子之手?可以陶使君你自己度之,以二位公子的能力,是否能镇压得住刘备这般狡诈之徒?若能,则罢;若不能,则徐州易主,为他人所笑!”
陶谦眉头一竖,沉默片刻,脸色瞬息变了数变。
他看了曹豹一眼,随即说道:“此事不可妄论!”虽然陶谦没有更多的话,在曹豹看来,他刚才的一番话确实是说到了陶谦的心坎里去了。徐州的基业,他陶谦再怎么大义,接班的也必选择自己的儿子,若然有个外人威胁于他,自然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曹豹嘿然一笑,也不再多说一句,默然不做声,向后退去。
陶谦,他想着曹豹刚才的话,掂量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两个儿子确实不如刘备。若他百年之后,徐州军政不论交予二子中的任何一人,都将不是刘备的对手。到时徐州江山易主,实是天下人之笑柄!可……防患于未然,就此将他撵走吗?似乎不妥,此时的徐州虽然黄祸已除,但四境仍不平静。不说眼前的开阳有臧霸作乱,且身后的下邳一带也是极其不安宁,沿江更是有匪乱,实在让他不放心。而刘备,人品姑且不论,好在他能带兵,麾下又有两员猛将,可以在他手上借上一把力,不好就此得罪。看来,起码到目前,他跟刘备只能是和平相处,将之留在身边,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陶谦这么一通乱想,只见这时一骑马转来,却是刘备到了。
不知为何,被曹豹说破刘备,他此时见到刘备也不那么自然了,甚至心里隐隐有了火气。刘备全然没有看出,打马到了陶谦身边,立即叹道:“陶使君的部下虽然精悍,然则他们也实在是太过精悍了,根本不听调遣,指挥不动容易错失战机啊。看来要想提高他们的战力,唯有不断加强军纪才行。只要令出如山,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不听的道理,到时可为王者之师。”
刘备的话确实不错,他手上有彪悍的丹阳兵,但他们军纪实在不行,这也是陶谦头痛的一点。听刘备最后一句‘王者之师’,心里也确实受用,立即对刘备有了改观。他此时,倒是有考校刘备的意思,听他话一说完,随即一点头,说道:“刘府君你所言在理,这一点……确实不可否认。若能让丹阳兵悍勇与军纪并重,将来不难有一番作为。我看府君你身边人马稀少,不如这样……我这里且拨出一支三千人的丹阳兵归府君你来调遣。至于这支人马将来能锻炼成什么样子,这就要看府君你自己了。”
刘备听来,眼前一亮,赶紧拱手道:“这……这如何使得?这可是三千丹阳兵!”
陶谦哈哈一笑,说道:“如何使不得,除非府君你没有这个信心……”
“为了证明我刘备到底有没有这个信心,看来我刘备是不能不接受陶使君你今日这个恩典了。如此,我刘备……却之不恭了!”听刘备一说,陶谦扬起头来,捋须不已。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道:“刘备这人虽然于我徐州是个隐患,但若能用好他,也是一大助力。在我有生之年,且好好观察观察他,若能终为我所用,我留他;若不能……”
陶谦拨三千丹阳兵的消息立即传到了身后曹豹耳里,曹豹听来,那是两眼一起,心里狠狠骂道:“这个老匹夫,昏昧不智,跟他说了半天也是白白忙活了。没想说动他,反而让他更加亲近刘备这厮了!”曹豹恨意难消,但也不好出来反对,只是鼻子哼哼,冷眼看向刘备。刘备心里乐不可支,与陶谦说了不少好话,几乎都忘记此时是战场之上了。
一骑马,飞奔而来,向陶谦报道:“报~~开阳城北面十数里处出现一支人马,正朝着这边赶来!”
“北面出现人马?”
陶谦与刘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不安。陶谦还没有说话,刘备已经开口问他:“这支人马是些什么人,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又一共来了多少?”侦骑连忙回道:“对方人数在五六百人之间,打的是陈字旗号。”
陶谦听来,眉头轻轻一皱:“看来陈诺他在青州终于是坐不住,又要插手我徐州之事了。好在他这次只是派出不顶用的五六百号人,不过意思意思,证明他的存在罢了,我等不需理会!”
侦骑下去了,刘备捋须说道:“这五六百人的确是不管用,可他既然派了出来,就代表他陈诺正式插手我徐州之事了,不可马虎对待。这样,目下我等在开阳城下与臧霸一直胶着着,也不是办法,既然他来,我等可暂时休战,退城十里下寨,看他举动再说。”陶谦听从了刘备的意见,也立即鸣金收兵,并退兵十里重新扎下营寨。
他这边刚刚安下营寨,陶谦与刘备二人坐下在帐中议事,帐外就有士兵呈上来一封书信,交给了陶谦。
陶谦拆开前后一看,不觉嘿然发笑。刘备在他旁边,关心的问道:“是什么事情让陶使君你竟不禁莞尔?”“你自己看……”陶谦一笑,将书信让人传给了刘备去看。刘备展信前后一看,不过片刻囫囵的扫视了一圈,也就看出了大概。他将信一放,哈哈一笑:“陈诺他带五六百号兵马装模作样也就罢了,今儿一到居然还恬不知耻使人送上一封书信,妄图以片言只语就能吓退陶使君,让陶使君你退却兵马,免去干戈,这小子也是够狂妄的,实在好笑。”
陶谦展眉笑道:“他陈诺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也难怪会出如此狂言,对于这样的后生小辈,就全当他酒后失言罢了,我等不必理会。”刘备听来却是一摇头,说道:“陈诺这封书信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这边围攻开阳日久,久攻不下,若再不努力一把,只怕等他破了昌国拿了田刺史,或许他就要以今日之事为借口,怪我们不给面子,到时他则趁着兵势,举兵南下,打着增援臧霸的幌子,堂而皇之的侵吞我徐州疆土了,确实不可不备。为今之计,当对开阳展开最后之进攻,务必一举拿下此城,否则徐州危矣!”
陶谦听来,眉头乱颤,点头说道:“若想尽快拿下开阳,如今也只有增兵一计了。说起来,我徐州兵马多半都被我调到了开阳城下,还有一半则是为防备下邳乱匪,驻屯在东海一带。如今看来,为了早日拿下开阳,不得不动用这支兵马,倾我全力,与贼人一搏了!”刘备听来,点头说道:“若陶使君能全力施为,则开阳不难打下。”
陶谦不再二话,立即作书一封,叫人送到东海郯县,呈于陈登案前。陈登接到书信,没有立即发兵,写了封书信,星夜叫人送到陶谦这边。陶谦拆开一看,眉头皱得打不开,似是无法决绝。旁边刘备看见,问了一声,陶谦就将书信交呈于他。刘备展开通篇一读,笑道:“陈元龙实在是杞人忧天,下邳那边的乱匪前时不发作,这时不发作,怎会偏偏在我等调走东海驻军后就立马发作了?当然,这层隐患也是不能不做考虑,陶使君不如且传令下去,可着东海驻军接到命令后秘密来增开阳,不可声张。想来他们一到,开阳城不久当破,一但开阳破了,我等再遣他们回去,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了,还怕其他隐患?”
陶谦仔细听来,点头道:“刘府君所言在理,就按照府君你的意思办吧!”他这边,再次一封书送呈陈登案前,务必要陈登拿着印信,放东海驻军秘密增援开阳。陈登对着书信读之再三,见陶谦言辞恳切,他也就没有再做提醒的必要,按照陶谦信中的话办了,秘密将东海驻军增调往开阳。
就在陶谦在城外有了大的举动时,身为此次被派遣来的陈诺援军首领高顺,已经于数天前带兵进了开阳城。
虽然他为了安稳住城内臧霸一部的军心,特意在进了开阳城后立马将陈诺交给他的书信,使人送出去,交给了陶谦。但陶谦,虽然不同意,但为了安稳住高顺等人,并没有及时回书。这数天来,不但急坏了高顺,更是将臧霸等人焦虑得坐立不安,就等着城外的音信。然而,数天一缓,仍是没有得到陶谦的回应,对方撤又不撤,战又不战,实在急煞人。
“大哥,要是这么继续等下去,实在能憋死个人。如其这样,不如现在就开城出战吧!反正老子迟早是要抓了陶谦那厮,替大哥你出这口恶气!”
“是啊,大哥出战吧!”……
眼看孙观、吴敦两个坐不住了,在旁嚷嚷起来,臧霸也是有些心动了。他不是孬种,陶谦都堵在他家门口了,要战,自然要战,不然何以洗郯县之耻?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战不战的问题了,关键是他不能死。人家陈诺都让高顺带话过来了,叫他务必能忍则忍,坚守开阳,不可乱动。陈诺有恩于他,既然恩人有此要求,他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义?臧霸静静的听他两个叫嚷,等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是一拍木案,叫道:“老二,老三,你们给我闭口!再烦老子,老子先宰了你两个!”
他坐立不住,从席上爬起来,出了门,直接去找高顺去了。
见到高顺,他立即抱怨起来:“啊哟,这个,我都快被下面请战的声音嚷嚷得快撑不住了。高将军,你实话跟我说吧,陈将军他的话在陶谦那里到底管不管用?如果管用,如何这么些天过去了仍是没有一丝动静,也没见他们撤兵?”
高顺被他一问,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请你一定要相信陈将军,想来陶谦他见到书信后能够听劝,最终退兵,那是最好。如果他仍是顽固不化,还要执意攻打开阳,那么道义失在他那一边,到时我们再战,那也是大义凛然。不过说起来,此信去后虽然数日没有回书,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但他这些日子同样再也没有发兵攻打,也是一个好的兆头,只要臧将军你一直耐心等待,相信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臧霸听来,哑然一笑:“本想是要在高将军口中讨个准确的消息,如今看来高将军你也是不知。”虽然这么说,但高顺毕竟是陈诺派出的援军首领,怠慢他不得。回信的事情他这里不好再提了,只是故作轻松,转而跟他讨教了一些青州的事情,谈论了陈诺两句,言语之中自是恭敬之语。他两个在屋里阔谈时,不想城下一支箭射到,被城上士兵捡在手里,见上面绑了一封书,立马将之取下,送呈到了臧霸这边。
“上面怎么说?”
书信在高顺手上,高顺拆开看过了,脸色随之一变。听臧霸这么一问,他随即回道:“是陶谦使人射进城来的回书。”交给了臧霸看。臧霸前后看了片刻,脸色同样作变,将书一丢,破口大骂:“陶谦这个混蛋,既然不同意撤军,早干嘛去了,非要磨磨唧唧这么些天才憋出一个屁来!哼,正好,他不愿撤兵,让他放马过来就是了,看我臧霸如何收拾他?”
虽然这么说,毕竟高顺在,又想到陈诺托高顺交代的话,不觉歉然:“这个,我是答应陈将军要好好守护住开阳城,只是这次……陶谦他许久没有动静,此时又突然有了回书,大概是他从别处增调了兵马过来,看来是要对我开阳城展开最后之攻击了。在对方大军未能悉数抵达前,我看高将军你还是趁早出城去吧,也好将我这边的情况说与陈将军知道,并转告我臧霸对他的谢意。”
臧霸久在徐州,多少能知道些陶谦的家底,也心知陶谦这次派来开阳的兵马实在不是全数,应该还有保留。其实早在陈诺的书信送出去多日没有回信后,他心里就已经有了这种警觉。此时看来,他既然不同意撤兵,而又迁延时日,多半是去调兵去了。在大兵未到前,他可不想将高顺也给牵扯进去,是以有这番劝诫。
高顺却是如若未闻,一时也没有说话。那屋外,孙观、吴敦几个也听到了消息,立即围拢了过来。
“大哥,听说贼人有了回书,可有此事,他们是否同意撤兵?”
“大哥为何不说话,难不成是……哼,他不退兵最好,我们这就去杀他娘的。”
吴敦最是冲动,就要冲将出去,倒是被孙观给及时制止住了。孙权回转身来,看向高顺,与高顺说道:“高将军,你不是陈将军派来的援兵吗,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你难道就没有办法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等与贼人拼杀干净了?”
眼看着一对对灼灼的眼睛望来,高顺也是头皮发麻。是啊,孙观的话没有错,他是来救人来着,不是打酱油的!他一念至此,正是焦虑不堪,没有办法时,忽然眼前一亮,举手拍额,连忙说道:“诸位!你看我这一急,几乎忘了正事了。嘿嘿,诸位勿急,陈将军临走时他还留给我一个锦囊,让我在贼人不愿退兵时方能拆开。现在,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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