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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娘,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穆雪’的女人?”行到一半时,玉蕊问道,凭着她女人的直觉,她认为,杏娘适才给燕子楼定名为‘暮雪楼’不是“随便”取的,而是带有某种特殊的含义的。
“她——她是司马丹的亡母。”杏娘略一沉吟道,关于“穆雪”,杏娘其实也还有很多疑问。
比如暗月说“这个傻女人,果然还是答应了那个臭男人”是什么意思?那个“臭男人”是谁?还有她临死前说的“苍蝇见血死,杜鹃啼血活。以水洗血不解仇,以血洗血方为久”又是什么意思?这和她所谓的“用命来还七公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些问题,她最终还是没有追问下去,因为故弄玄虚的司马丹用“无可奉告”的眼神禁止了她的提问。
“他就是穆雪的儿子?”行到一半,玉蕊忽然停鞭驻马,“不行,我得回去好好问问他。”
“回哪去?”杏娘惊疑地跟着停了下来。
“司马家。”
“现在?”
“杏娘,你先跟无衣回去,我去去就回。”话音刚落,玉蕊已旋辔回马。
疾风掠过她鬓角的一绺发丝,发丝轻轻拂过她的眼眸,刹那间,她眼里的醉意已荡然无存矣。而那一绺发丝无意拨弄起的一缕女子柔情也在那一下凌厉的鞭影之中转瞬而逝。
世间良马,见鞭影而行。只见那匹紫骝马在夜色之中像一团黑影一般飞速地向前移动着,很快便与那天边的远山融为了一色。
暮雪楼的华灯已经全部熄灭,整栋楼黑魆魆的矗立在暗夜之中。东北角喑哑的冷风狼哭鬼嚎一般穿过廊檐,拍打着焦黑的廊柱,发出阵阵凄厉而悠长的嘶鸣声。
倏而,雪絮飞扬,在层楼之间飞舞,就像一个头发散乱的夜叉鬼一样在凄冷的夜里逞凶肆虐。
暮雪楼上,一双深邃而幽暗的眼睛正凝视远方,他的嘴唇在缓慢蠕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满足又略带天真的笑容“白发千茎雪,丹心一寸灰。左边有娘,右边有爹,呵呵……”
“郎主,墨……墨……墨家那姑……姑……姑奶奶,又来了!”蓦地,楼下一小厮来报,神色惊慌而骇异。
“唔……来得够快的!”
司马丹轻抚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将手里半块还未吃完的水仙糕塞进了嘴巴里,然后粗略地嚼了两下,便囫囵吞了下去。
被食物填满的喉咙里,食物的甜味混杂着泪水的苦味,将儿时被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苦楚以及与母亲忍着饥饿分食半块水仙糕的甘甜,一起汇涌进了他那双在黑夜之中暗中窥伺的眼睛,一缕风过,他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楼下的小厮垂手而立,有些错愕,有些惶惑,似乎在疑惑自己的主人是怎么预料到玉蕊会再回来的,又似乎在困惑自己的主人怎么听说墨家姑姑折返的消息后还那么淡定。
桃花源客栈。
远处,寺庙里一百单八下定夜钟声过后,乌有禅师的后事也即宣告结束了,被金姑散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林江仙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要见他”。
陪着他从天黑坐到了天亮,又从天亮坐到天黑的白华未敢擅自做主,直到玉蕊回来,才匆匆向她作了请示。玉蕊同意了林江仙的请求,让白华去落星墩畔请了林江仙口中的那个“他”,同时,还让无衣去请了另外两个人来。
临江阁外。
作为受邀者之一的杏娘得无衣邀请之后,不暇稍歇,便匆匆赶了过来,倒是比祁穆飞先一步来到了临江阁的门前,但她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在门口伫候了许久。
原本玉蕊请的是吴希夷和杏娘,但是吴希夷日间服药之后,一直昏昏沉沉,神思倦怠。杏娘回来之前,他一直强打着精神在门口一边喝酒一边悬望,而杏娘回来之后,他那颗悬着的心一落地,那副空虚的皮囊就再也撑不下去了,顿释重负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支点,向冰冷的地面重重地倒去。
所以,无衣过来相请时,只有杏娘一人赴约来。
临江阁三面为湖环抱,清绝烟尘。吴希夷所居的“无忧居”与临江阁虽非相连,但二者临窗的景致却是一样的。
拂晓时分,推窗而望,远处寒烟缥缈,画出青山一抹翠黛;云水苍茫,映出青山半边云鬟。浮云婵娟可爱,躲在水底半沉半浮,飞鸟掠水啁啾,飘在云间时隐时现。
清风微颤,涟漪轻漾,丝丝细縠推开了清晨的重重面纱,雾淡烟空,风流云散,如墨染就的山峦在远寺的钟声里缓缓浮出了水面。
杏娘举目远眺,远处的水墨山水在她的一双明眸之中徐徐铺展开来,这样浓淡相宜美好如画的风光实在赏心悦目,可不知为何,当地的人却对它心怀恐惧。
昨晚,客栈中的小二告诉她,就在她当前目光所向的远处就是当地人称作“鬼门关”的地方,每年不知有多少条船葬身于此,连尸骨都找不着;但也有人说,那不翼而飞的船只和那些不知去向的人都去了传说中的世外桃花源,那个地方平安和乐,去的人自然都不愿再回来了。
杏娘听了,笑而不语。反倒是吴希夷生出了几分兴趣,饶有兴致地细问了那个“鬼门关”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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