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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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燃烧起来了。</p>

生命与祂们息息相关，也曾赋予他对生命的敏感，而那样的敏感，此时如针扎般的疼痛，密密麻麻地回应在他的身上——无止境的诅咒，伴随着生命的流失和消亡。</p>

“你是谁？”</p>

须佐之男率先看到他，而须佐之男旁边的晴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了然。</p>

他是谁呢？</p>

至今为止，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他只不过才想通「自己想要做什么」的问题。</p>

可现在不是要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p>

“是同伴，阿夕。”晴明先于他回答。</p>

须佐之男看了一下晴明，又看向眼前这个黑发的青年：“本来打算去往审判场，但法阵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而且周围——明明是在命运洪流之间，却有火焰燃起。”</p>

“……灾祸开始了。”</p>

“灾祸……？”</p>

“火，咒与终结，会把所有「回归」混沌。”</p>

“「回归」……”须佐之男重复他说的话，“是什么？”</p>

“抹除一切，重新来过，真正意义上的从头再来。火之灾祸会燃烧一切，咒之灾祸消除所有生命，终结灾祸将所有带入「回归」。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复存在。”</p>

“——我要怎么相信你？”须佐之男紧接着问。</p>

如果是这样，一切不也没有意义了？</p>

所谓的灾祸为什么突然出现？偏偏是在这样的关键时期。</p>

“旧世界诞生之后，被伊邪那岐杀死的出云国旧神初代，是火之灾祸化身。那曾寄于她的内心的旧神，即为消除一切生命的存在。她会作为「终结」带来「回归」。非要说原因，就是不可能呼唤祂们而来的她，因为某种原因，呼唤了祂们——祂们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p>

“祂们？”晴明似乎在强忍不适。</p>

纵然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一个半妖。身体上是无法与神明，和他这种「异类」相提并论。</p>

他伸手扶住晴明，一边用自己的灵力勉强缓解晴明身体上的不适，一边回答：“在伊邪那岐，在伊邪那美，在万事万物存在之前的存在。”</p>

但是，祂们要挽回什么呢？</p>

晴明和须佐之男互视一眼，很显然都在双方的眼神里看到的相同的疑惑，但现在并不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p>

“既然你来找我们，是有办法吗？”须佐之男开口。</p>

“你们有能力去阻止，但在那之前，我要向你们说明，你们包括八岐大蛇在内。在这以外的世界，估计乱成一团，我也没有别的人选可以挑了。”呼了口气，他继续说，“灾祸的本质是力量的异化，祂们将本不属于本人的力量赋予，或者扩大了本人的力量。我会把你们分别送往这三个灾祸里面，找到核心，然后……”</p>

他回想起在去找八岐大蛇路上碰到的她。</p>

那并不是源稚紫，但祂们却给了对话的机会。</p>

因为什么呢？</p>

“当然是因为祂们本身，就是各种可能的代表。虽说因为「异常」而降临，但将这个可能性一并抹除，也不符合祂们的意图。”幼年的神明直率地说。</p>

“向祂们证明「这个世界存在的可能性」。”</p>

“这是你要证明给祂们看的，也是我们好不容易和祂们对话的结果。”</p>

“「源稚紫」呢？”蠢蠢欲动的焦躁让他问出口。</p>

“她有她要做的事。”幼年的神明说。</p>

“找到灾祸的核心。”少女神明接着说。</p>

“然后，摧毁它们——无论什么办法。”他如是说。</p>

“摧毁——”晴明皱了眉，“那应该是属于神明的范畴。”</p>

他松开扶住晴明的手，退了好几步，张开手臂：“但你们还有选择吗？你们别无选择。前往灾祸的时候，不必担心灾祸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影响。”他顿了一下，“虽然我认为你们不会这么认为，但就把它当作一场试炼吧。”</p>

不知从哪来的风，不知何时展开的法阵，横贯在晴明和须佐之男的面前，将这命运的洪流隔断，透露出不同于那深蓝星空的白。</p>

如果还想要拯救——</p>

如果还想要继续——</p>

不管怎么说，那个青年说的没错。</p>

别无选择。</p>

没有时间去向伊邪那岐确认，毕竟从对话的中途，他就感受到了八岐大蛇的存在。</p>

这是他不了解的事情，而知道这些的，只有伊邪那岐和出云国旧神。所谓的最初的祂们，究竟是什么？或许他并没有机会见到。</p>

须佐之男没再犹豫，大步迈向那个法阵。</p>

倒是晴明没有立刻离开：“阿夕，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和阿紫一样，并不属于我们那个世界吧？”</p>

“抱歉。”他看向晴明，“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能回答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源稚紫」/她。”</p>

“……我知道了。”晴明闭上眼回答，但很快睁开，恢复了平常神情，也便转身走入法阵。</p>

一时间，这所谓的命运的洪流间，其独有的静谧又再次降临。再强大的灾祸，也没办法一时间迅速吞噬这么多个世界，他也只是用他一贯的手段，将时间无限拉长。</p>

“不去了吗？”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不……不去也没关系，我只是给了机会。”</p>

“只不过稍微做了点手脚，让外面的东西没那么快进来。”八岐大蛇现身于他的面前，离法阵却仍有一段距离，“汝说的，吾有考虑，可吾更愿意坐享其成。”</p>

“话虽如此，但对你来说，这所有的一切，存在与不存在，都无所谓吗？”</p>

“生存是一切。”蛇的语气深幽，“若一切都要迎来终点，这又何尝不是所谓的「命运」？”</p>

“也没必要全部都往那上面扯。”似乎是厌倦了，他皱了眉，“如果不去，那来干什么？这种情况下，只要什么都不做，所有的一切就会迎来「终结」。如果这是你的期盼，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p>

“不，我会去。”</p>

“……”他察觉到蛇的语气里的些许反常和笑意，他并不擅长应对八岐大蛇。</p>

“千年前，她和我一起坠入狭间，那个时候，她还是完整的，没有把神格分离，也没有丢失记忆，就像人类一样，令我怜爱。这份怜爱持续到现在，即便她并不完整……即便她那丢失的、被遗忘的「爱」就近在眼前，我也依然怜爱着她。”</p>

“——！”</p>

“呵……汝说过，汝来吾那之前，和「她们」对话过。但是……「她们」的意思，真的是她的意思吗？”</p>

仿若一个惊天巨雷，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他想要张嘴，却看到八岐大蛇笑了下，转身走进了法阵。</p>

–</p>

——归根到底，我依然没有自己的想法。</p>

虽说只要按照她们做的，就可以找到所谓的解决办法，可是我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我的想法——在选择成为作为源稚紫之后，作为「自我」的想法。</p>

……正是因为没有想法，所以会很容易接受其他的想法。虽说经历了这么多，又恢复了当初的一切记忆，可究其本质，我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成长。</p>

走在不知通往何方的路上，我这样想着，甚至有些许迷惘堵塞在心中，却无法诉诸于某物。</p>

我认为祂们是对的，可她们说的又真的是我想的吗？虽说存在便是存在，可我回顾起源稚紫的生命来，她仿佛与我一同陷入了类似的「停滞」。因为不知道前进的真正方向，所以停留在原地。</p>

然而，会陷入这样无法寻求什么的迷惘……和她们完全不一样的我，是因为还没能找回所谓的「爱」吗？甚至这样的状态，直接影响到当时的源稚紫。</p>

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部分——那里，好像少了又没少什么。</p>

“爱”……吗？可为什么非要有那个呢？</p>

没有那个东西，我也依然好好的。至于现今这样的状况，我也可以认为「所有的一切，不过与我无关」，是他们咎由自取。</p>

或许属于源稚紫的那一部分会很不甘吧，但那样的感觉在强烈的迷茫和困惑之中，逐渐消失。</p>

我不禁停下来了，回头往后看时，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存在。我又看向前方，那里也什么都没有。虽然，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期待有某人会将自己从这里带出去，期待某人下达命令，我到底该去做什么。</p>

但是……那是不对的。八壹中文網</p>

既是那样认为祂们是正确的，却还是听从她们的话，走上了这条路。假定我并不认为祂们是正确的，我却依然会走上这样的路。</p>

……原来如此。</p>

重要的不是前进，而是停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已经经历了够多了，已经失去够多，也得到够多了……</p>

然而，祂们并非因我的呼唤而来。</p>

若是把呼唤祂们作为一个成长的标志，那未免太简单了。</p>

不……没有时间让自己再慢慢想了，我能做的，以及要做的仍不够不明确，但也并非能再短暂时间里想到。</p>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时间慢下来……？记忆中，似乎有谁用过这样的办法，来暂缓某种状况。</p>

我放慢呼吸，尽可能让散布于各处的记忆活络起。</p>

与此同时，我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威压，降临在身体四处，钳制着我不得动弹。</p>

“这是……”我惊诧着，感知着四周，却发现那样的威压又消失了。</p>

毫无疑问，那种威压从一开始就伴随了……是祂们吗？祂们不想我这么做吗？可是没有理由……祂们没有理由去阻拦一种新可能的诞生，祂们甚至不会在意一种新的可能诞生。</p>

我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那个地方。</p>

身体只是容器……可我现在又以什么状态存在呢？曾经的那里被所谓的爱填满，而现在我却并不觉得空的话，是否说明有别的填满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