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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娇娇瞥见门口进来的林锦婳,只装作怯怯一般看着皇后:“娘娘,娇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身上隐疾发出来,夜夜疼痛难以入眠,就连宫中御医都说没办法……”
林锦婳远远听到这些话时,只装作寻常一般,上前规规矩矩给皇后和一侧的端慧公主行了礼。
端慧瞧见她便冷了脸;“你不是神医么,今日若不能治好郑小姐的病,便是沽名钓誉之辈。”
皇后面色也跟着冷了些,只淡漠看着林锦婳:“你当真能治?”
“臣女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林锦婳淡淡道,原本她还想治一治郑娇娇,不过现在嘛,算了,疼死她吧。
“你——!”郑娇娇的跋扈气蹭的一下上来指着林锦婳就要骂,却被端慧一眼瞪了下去,她才微微咬牙,挤出几滴眼泪来道:“你昨儿还给我药方,说是能治,怎么今日就变卦了,莫不是真的因为那郑如意而恨毒了我,所以才如此报复。”
“既然如此,那你怕也不配做宁王妃,我还是跟皇兄禀报一番,让他给宁王另外选一个好王妃才是。”端慧描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讽刺,眼睛斜斜一睨,跋扈之姿态尽显。
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才看着林锦婳问道:“你到底能不能治。”她一早因为德妃的事而心烦不已,这会儿又因为林锦婳而被端慧冷嘲热讽一番,现在也有几分恼了。
林锦婳早知皇后无情,却没想到她表现的这么快,只坚持道:“臣女虽略通医术,却非神医,哪里能比得过宫中资历丰富的御医,御医都说不能治,那臣女更是治不了。”
郑娇娇终于忍不住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林锦婳,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
“我从没有过这个想法,我与郑小姐无冤无仇,不是吗?”林锦婳淡漠道。
“我看你还真是狠心又恶毒,小小年纪,心机便深沉的厉害。”端慧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一侧桌上放下,吓得殿里的宫人们立即低下了头。
皇后看着林锦婳,却见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背脊挺直,神色从容,看她的目光不由深了起来。
皇后就这样看着,一直没出声,俨然是还不想跟端慧作对。
林锦婳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只恭谨朝端慧道:“臣女愚钝。”
“愚钝?我看你聪明的很,利用郑娇娇去郑府闹了一场,逼死了郑夫人,现在还来这里装无辜,林锦婳,你这样的人本宫见的多了,以为本宫看不透你么?”端慧看着她就不喜欢,尤其是见她现在居然没有跟自己跪地求饶反而一身从容的样子,简直讨厌极了。
端慧是掌控欲极强的人,林锦婳一早就知道,她对她也保持了处处恭谨,但不知道她究竟为何这般刁难自己。
郑娇娇见状,忽然就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呻吟了起来,却不求端慧,而是求皇后:“娘娘,您让林小姐救救臣女吧,臣女不敢怪她了,也再不敢跟她做对了……”
她这话,直接就让皇后成为了护短又不明事理的人,可中宫皇后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
皇后纵然恼她,但她父亲乃是兵部尚书,又跟端慧一伙,所以现在她绝不会将她如何的,只对着林锦婳道:“立即给郑小姐把脉。”
墨雪听得皱眉,林锦婳用目光制止住她,才上前要去给郑娇娇把脉,哪知郑娇娇身边的丫鬟直接伸脚要去绊倒林锦婳。
林锦婳早有防备,淡漠看了一眼,毫不留情的一脚便踩住了她的脚背,慢慢走了过去,疼的那丫鬟面色发白还不敢出声。
郑娇娇看她来把脉,谅她也不敢在皇宫对自己如何,便喊得越发痛苦了:“好疼。”说完,只装作不经意掀翻一侧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径直朝着林锦婳泼来。
林锦婳本能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便听方才那丫鬟故意大喝一声:“林小姐,你干嘛故意打翻茶水烫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过是想让你看病,你也不必如此恶毒啊。”
郑娇娇的手溅到茶水的确红了一片,这会儿终于不用挤眼泪,而是大哭了起来。
她一把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臣女知错了,臣女就是病死,也不敢再劳烦娘娘了。”
皇后努力保持这优雅和端庄,只沉沉看了眼林锦婳道:“你若不愿意治,也不必下如此毒手,去外面跪着吧。”
“娘娘……”墨雪才要开口,便见皇后沉沉看来:“还不下去!”
林锦婳看着一脸冷漠的皇后,只垂眸道:“臣女方才已经把过脉,郑小姐已经病入膏肓,若是再不治,也就是这三日的活头了。臣女方才太过惊讶,不小心打翻茶杯伤了郑小姐玉体,这便下去受罚。”说罢,规规矩矩屈膝,才转身往外而去。
这下换郑娇娇傻眼了,她居然没有反驳那打翻茶杯的是自己?而且还说自己只有三日好活了……
她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哆嗦着去看端慧:“公主,臣女还想多活几日。”
端慧才不信林锦婳:“急什么,我带你去看御医便是,不过皇后娘娘还是包庇林锦婳,这件事我一定会亲自禀报皇兄的。”说罢便要离开,但还没走两步,便听到听到沉沉一声:“要亲自跟朕说什么?”
所有人都微微讶异的朝殿前看去,林锦婳还未出宫门已经垂眸行礼了。
端慧见到皇帝,只还以为这还是十几年前疼她的亲哥哥,上前笑道:“皇兄,是皇后她徇私,那林锦婳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人,她竟还能视而不见。”
皇后看了眼跟在皇帝身后而来的九皇子赵倾,微微皱眉,却起身只屈膝行着礼,恭敬道:“皇上,臣妾……”
“罢了,方才朕已经在外头听了半晌了。”说罢,看了看一侧的林锦婳,道:“抬起头来。”
林锦婳听到这沉沉的声音,就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威严气势,但皇上素来疼端慧,又因为德妃一事而跟皇后生出嫌隙。
她心中稍稍一想,便将头更低了些:“臣女不敢抬头。父亲得蒙皇上宽宏大量才只贬为庶民,如今臣女莽撞,非但没能医好郑小姐,反而不小心打翻茶水烫了她,是该受罚的。”
皇后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皇上因为林麓之一事,本就备受百姓争议,如今林锦婳非但不提皇上所做不公正,反而一心认为皇帝宽厚,皇帝纵使多疑,也不会拿她一个女儿家如何。
果然,皇帝闻言,只笑了笑:“你父亲虽有过,但也有功。况且朕方才听你说是不小心打翻茶水,她们怎么就不依不饶了?”
郑娇娇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忙紧张道:“臣女无意怪罪,是皇后娘娘要罚的……”她一时慌乱,便把最过去全部推到了皇后头上。
皇后眸光微黯,只垂眸认错:“都怪臣妾愚笨。”
“罢了,你也为难。”皇帝淡淡道:“都起来吧。”
端慧见他竟然不罚皇后,也不罚林锦婳,微微皱眉:“皇兄,这林小姐心思甚多,如今父亲又贬为了庶民,依臣妹看,实在不适合再做未来的宁王妃。”
皇帝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在首座坐下,才笑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意,问道:“那你觉得谁合适?这位郑小姐?”
端慧没听出不对劲来,倒以为皇帝跟她想的一样,忙笑道:“臣妹果然跟皇兄心连心,郑小姐出自世家,又端庄知礼,臣妹看最合适不过。”
郑娇娇的脸登时绯红一片,好似瞬间忘记了方才还在装病一般,只上前羞涩道:“虽然臣女不及林小姐那般貌美……”她说这话时,满眼的不甘,却继续道:“但臣女一定尽心尽力,好生伺候王爷的。”
“皇兄府上不缺侍女。”赵倾桃花眼微微一眯,淡淡笑道。
郑娇娇当即尴尬的说不出话,端慧却是不满的看了眼赵倾:“女子最紧要就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林小姐牙尖嘴利,心机深沉,如何能跟郑小姐比?”说罢,扫了眼林锦婳今儿的穿着:“入宫还穿着如此寒酸,可见没把皇宫当回事。”
墨雪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小姐尚在孝期,穿着艳丽的时候本就少,况且今日只是来陪皇后娘娘,娘娘心烦,自然要看些素净的东西才能心静,也不知小姐何处得罪了公主,处处得公主如此诋毁。”
“你敢说本宫诋毁她?”端慧四十多岁还从未被一个下人如此反驳过,当即质问道。
皇帝见她如此,也略些皱眉:“端慧,朕此番回来还未见过驸马,驸马可还是整日在外流连?”
“皇兄……”
“你年纪也不小了,跋扈的性子也要改一改,时辰不早了,你就不必在宫中逗留,回公主府去相夫教子吧。”皇帝说罢,淡漠扫了眼郑娇娇:“朕的皇后是什么品行,朕很清楚。你既然病了,未免将病气过到宫里来,暂且便不必入宫了,朕会亲自指派太医去你府上给你把脉。”
郑娇娇腿一软,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皇上这样说,是在说她没规矩么,爹爹若是知道……
她脑子嗡的一下就一片空白了,被人扶出去时都是蒙蒙的。
端慧看皇帝一心护着皇后和林锦婳的样子,心寒的行了礼,转头便要走,却又听皇帝道:“这么多年,你只给驸马诞下一个儿子,如今他也老大不小了,他若想纳妾,你也不要拦着了,皇家公主也该有几分大度。”
端慧面色更沉,原本保养姣好的脸一下子便垮了,满是怨气的样子仿佛老了十岁。
“臣妹遵旨。”简单四个字,说得她咬牙切齿。
皇帝见她如此,面色有几分不愉,到底还是道:“对了,未野既然也满八岁了,便封他为恭郡王。”
端慧的心里这才平衡一些,她与皇帝到底是亲生兄妹。她面色缓和了些,谢礼过后,只冷冷睨了眼林锦婳,道:“皇上下旨立了郡王,过几日公主府办庆贺宴,还请林小姐一定过来。”
林锦婳心里暗暗叫苦,却是不得不应:“是。”
端慧见她应下,这才浅浅朝皇帝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压根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等她一走,云姜才在皇后耳边悄声说了袁绿衣的事。
皇后想了想,拉拢平西王府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便道:“皇上,袁郡主求见,怕是为了和亲之事。”
皇帝皱眉,他过来,仅仅是想看看令赵怀琰什么都答应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袁绿衣的和亲,他只道:“朕便不见她了,皇后要见自己见便是。”说罢,看了看林锦婳:“林麓之的身子最近可好些了?”
林锦婳不敢疏忽,垂眸道:“父亲之前受了伤后,引发旧疾,如今一身的病,怕是再也上不得战马替皇上保家卫国了。”
皇帝闻言,目光深了深,微微俯身往前看她:“你倒是机灵。”一下便猜中他到底想问什么。如此聪明的女子,若是留在赵怀琰身边,不知是福是祸。
林锦婳心中惴惴,不敢太聪明,也不敢不聪明。皇后叫她来,却只让她只身赴火坑,皇帝又是话里有话,她半分不敢懈怠,只道:“臣女不敢不聪明,林家如今出了这么多事,臣女每日如履薄冰。”
皇帝对林家的事也有所耳闻,听罢,只哈哈笑了起来:“倒是难为你了。听闻这次徐家回京,你往后也不必如履薄冰了,父亲没了官职,但你舅舅家还是显贵。”
显贵?
林锦婳微微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要提拔舅舅了?
赵倾深深看了她一眼。
皇帝却笑起来:“徐家的小女儿好似也只比你小一岁吧,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正好朕的老九也还没有正妃,岂不是刚好?”
林锦婳心中微紧,昭昭那样的跳脱性子可不适合皇家。
她立即道:“皇上,昭昭还小,而且舅舅……”
“你舅舅还没说话,你倒是不乐意了?”皇后般打断她的话。
林锦婳猛地回过神来,皇帝的决定,她哪里有资格否决,但心却沉了下来。
皇帝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件事朕也还没做决定,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你舅舅,他若是不同意,朕也不会下这个圣旨,朕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林锦婳知道皇帝是想借此试探徐家的忠心,她只屈膝行了礼,不再多言。
皇帝又坐了会儿,这才离开了,赵倾路过林锦婳身侧时低声道:“我在宫门外等你。”说罢,快速离去。
等人都走了,皇后才让人去请袁绿衣进来,而后才淡淡看着林锦婳道:“皇上跟你说这件事,是在帮你。若是徐家得势,对宁王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你也很清楚。”
林锦婳对皇后半分敬意也没了,只垂眸带着几分冷淡:“臣女明白。今日给娘娘惹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臣女愚笨,还请娘娘责罚。”
“你明白就好。”皇后一改以前的温和亲近,淡淡道:“本宫也要让你明白,你若是无权无势,谁都会赶着上来欺负你,踩你的,你与本宫现在同坐一条船,若是本宫不得好,你们林家就彻底没有依仗了,明白吗?”
林锦婳收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垂眸轻声应下:“臣女明白。”
“还有……”皇后知道今日想对德妃做什么是不可能了,只想着离去的郑娇娇才道:“本宫看得出来,郑娇娇对怀琰有意,兵部尚书乃是六部中实权最大的,若是能再替怀琰争取下兵部尚书,那德妃和景王都不再会是怀琰的对手。”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去治好郑娇娇,而且往后本宫也不想再听到你跟她产生过节的消息。”皇后冷淡的说着,语气近乎命令。
“是。”
皇后看着她事事应下,也不再多说,只让人送她出去了,等她一走,才对身边的云姜道:“她是个聪明的,就看听不听话了。”
云姜想起前几次见过的林锦婳,给皇后倒了杯茶,才缓缓道:“奴婢倒觉得这个林小姐有一颗玲珑心肝,娘娘这么早与她生分了,会不会不好?”
“再玲珑的心肝,现在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况且她早该看清楚,怀琰是本宫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只娶一个人……”
“王爷也还不知道您的想法……”云姜才要提醒她赵怀琰的脾性,皇后便只皱皱眉头:“他若是还想娶林锦婳,就必须听本宫的。”说罢,看了看林锦婳离开的方向才道:“去挑些上等的绸缎和珠玉首饰给她送去,提醒她早些办好郑娇娇的事,兵部尚书是条大鱼,不能给了德妃!”
“奴婢明白。”云姜应下,又张了张嘴,见她今日戾气慎重,这才将话咽了回去。
林锦婳出宫的路上,墨雪在一侧道;“小姐,这件事还是要告诉王爷吧。”
“嗯。”林锦婳微微点头,脑子里已经飞速的转了起来。救郑娇娇?不存在的,至于一直挑事的端慧和一心把她当棋子的皇后,还真是个问题,唯一的解决办法,怕只有让皇后跟德妃斗起来无暇顾及自己才好。
正想着,才出宫门,面前便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林锦婳顺着他的红色锦衣往上看,对上他一贯戏谑的桃花眼,才冷淡后退一步,行了礼道:“九皇子殿下。”
“在气我要娶徐昭昭?”他道。
林锦婳诧异他竟然知道了昭昭的名字。
可他随即逼近一步,浅笑道:“你放心,徐昭昭嫁给我,必然比嫁给你的小厮好。林小姐,侧妃之前给你的玉蝴蝶,你可带在身上?”
“九皇弟既然想要,何不回府问问魏侧妃?”
赵怀琰的声音冷漠响起,林锦婳一转身,便见还未换下蟒袍的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宫人们均是小心翼翼退让在一侧,赵倾见他一身清寒,只笑道:“大皇兄来的真是及时。”
“本王的行踪,九皇弟不是掌握的很清楚么,怎么没猜到本王会提前从父皇的御书房出来呢?”赵怀琰淡漠上前将林锦婳护在身后。
赵倾莞尔,桃花眼弯成月牙,看他时只有崇拜:“大皇兄就是大皇兄,臣弟可是费心想了许久才想到将你困在御书房的招儿,没曾想你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罢了,算臣弟输了,这就回府去抄大字。”以前小时候一旦他犯错,赵怀琰便会让他抄写大字。
赵怀琰面色没有丝毫动容,只吩咐高禀:“送九皇子回府。”
“是。”高禀立即应下。
赵倾眼里闪过一抹邪气,看了眼林锦婳,转头离去。
林锦婳在二人的对话间,已经隐隐听出了不对劲,她一直以为赵倾是赵怀琰的得力助手,但现在看来,赵倾一直想压制住赵怀琰。
“吓到了?”赵怀琰回头温柔看着她。
林锦婳摇摇头,她倒是不怕,只是担心。
赵怀琰见状,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才道:“你先回府,我去见皇后。”提到皇后二字时,他浑身都已经开始冒出寒气来。
林锦婳微微颔首,看他又快步离去,心安了些,才转头对墨雪道:“也不必等明日了,今日咱们便去郑府看看郑小姐吧。”天作孽,尤可活;郑娇娇要自作孽,便怨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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