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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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爷，如此巨大的数额我做不了主，等我们经理回来了让他亲自与您谈。”</p>

巴隆说：“还有，银子现在都在钱庄，转移过来麻烦吗？”</p>

柜员说：“这么大的数额您肯定也要知会一下钱庄，或者我们也可以提供担保服务。”</p>

“那我知道了，等我把钱庄的事处理好再来找伱们。”</p>

巴隆的银子分散在三家钱庄，他对旁边的林炳华说：“听着似乎可以，你觉得哪？”</p>

林炳华陪笑道：“公子既然选择了汇丰，小的肯定也要把钱放在汇丰。”</p>

李谕在旁边都听见了，心中暗骂，这帮臭公子哥真是有钱得过分！</p>

京师大学堂终于开学了。</p>

虽然开学典礼远没有后世那么恢弘隆重，到场人数也仅仅是仕学馆55名学生、师范馆76名学生，以及二十余名教职人员，加起来不过一百五十多人，但终究是重新招生后北大第一次真正的开学。</p>

如今京师大学堂的条件也相对简陋，并没有一个像样的大礼堂，典礼只能在院子中露天举行。</p>

管学大臣张百熙、荣庆坐在屋檐下，两人一个曾经是吏部尚书，一个曾经是刑部尚书。</p>

从这里就可看得出来，清廷对大学堂的规格设置极高。</p>

各科教习也在两侧分别就座。</p>

张百熙是为大学堂开学操劳最多的人，也是复学后的第一任“校长”，他首先起身致辞，下面的众学子也都站了起来。</p>

张百熙道：“今天是京师大学堂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所谓大学堂，在我看来就是研习学问的地方，我们的古人有一个传统叫做坐而论道，今天，我就和大家论一论这世间的道。”</p>

说罢，他抬起右手轻轻的往下压了压：“大家都坐下吧，坐下。”</p>

张百熙继续说：“从我们识字开始，我们就在学习为人之道，治世之道。</p>

“世间的道或许有所不同，但是我一直在想，对于一个国家，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道，什么才是让国家振兴之道！</p>

“这次开办京师大学堂遇到了很多阻力和质疑，大家也都清楚，甚至还死了人。死的这个人叫王长益，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死？又是谁把他逼死？我想到了几百年前，前朝也有一个姓王的人，叫王阳明。这个人大家都是知道的，他曾经说过一句话：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p>

“所以我以为，王长益之死，就是死于心中之贼！而这个贼，不仅在他心中，也在我们每个人心中，要论清世间的大道，首先就要破除心中之贼！”</p>

张百熙提到的王长益，确有其人，他因为家贫如洗，在科举上又几番落第，颇不得意。</p>

四年前京师大学堂第一次开学时，听说就读京师大学堂每月都有生活津贴，将来毕业后还能谋得一个实缺，左思右想后，虽然心里也并不是十分情愿，但还是到京师大学堂报了名。</p>

不曾想，他的这一举动却惹来了其它进京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们讥讽和嘲笑。</p>

王长益为人忠厚老实，也不善言词，再加上心中多少也有些羞愧，对这些人的谩骂更加不敢还击，只是左躲右闪，尽量回避和那些学子们见面。</p>

谁料到有一天晚上，那群学子在店中饮酒作对，一时兴起，竟然在王长益的床头贴了副对联。</p>

上联是：孝悌忠信礼义谦；下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p>

上联缺了一个“耻”字，意思是骂王长益无耻。下联少了一个“八”，忘八，意思就是骂王长益是王八。</p>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名节观念甚重，王长益的面子又薄，再加上心胸不够开阔，受了这些气，心里郁结难遣。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想到科举失意，就读京师大学堂又招致如此的侮辱，一时气愤之下，竟然用床单在房间里面悬梁自尽！</p>

张百熙讲了讲王长益的事，然后对下面的学子们继续说：“各位觉得这个心中之贼究竟是什么？在我看来，就是伪善！</p>

“平常大家学习程朱理学，学到的无非是存天理，灭人欲。</p>

“可是翻翻我们的历史，或者不用说历朝历代，只看当下，靠圣人之学、仁义道德当真就能够治国平天下了？</p>

“满口仁义道德是无法挽救一个国家的危亡！你们想想，你们所学的四书五经、你们苦苦研习的八股文，能够抵抗洋人的坚船利炮吗？能够改变贪腐横行、土地兼并、流民千里、国家积弊丛生的局面吗？</p>

“重名节而轻实务，这里面隐藏着的其实就是虚伪和虚弱。</p>

“再说说你们，如果这次朝廷没有下旨，让京师大学堂的学子们毕业后能够享有科举及第的待遇，你们能弃科举而就新学吗？</p>

“我今天不是责怪你们，只是希望在座每个人都能明白，道德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也根本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命运，空谈道德仁义，就是世间最大的伪善！”</p>

李谕情不自禁鼓起了掌，一众学子在其带动下，也同时用力开始鼓掌。</p>

张百熙真不愧是北大校长，虽然是个在时代局限中生存的人，但是他的眼光已经超过大部分国人。这一番演讲堪称振聋发聩，非常有水平，的确称得起校长一职。</p>

丁韪良、严复、林纾等人对张百熙的话也是深表赞同，不住点头。</p>

但是另一位管学大臣荣庆，以及中学副总教习辜鸿铭却似乎有点不满。</p>

之后丁韪良和吴汝纶分别代表中西总教习也进行了致辞，但都是比较常规的希望大家恪守本心，严于律己，治世修学的内容。</p>

他们讲完后，张百熙又说道：“刚才都是我以及教职人员在讲，今天我还希望请到考取大学堂招生考试第一名、名震西洋科学界、并且荣为皇上西学教习的李谕做番讲演。”</p>

自从李谕被慈禧点为光绪的西学教习，朝中许多人对他还是有些另眼相看，尤其是对光绪还存有幻想的保皇派。</p>

现在不仅丁韪良重视李谕，连张百熙也将李谕列为大学堂“特格之生”。</p>

李谕走上台，这是他第二次在大学里演讲，简单的致谢后，他开始说：</p>

“刚才听到张校长关于‘心中之贼’的演讲，我深表赞同。恕我冒昧补充，我认为还有一个‘心中之贼’，就是守旧。</p>

“我记得李鸿章李中堂曾经说过一段话，中国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积习，以致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无事则嗤外国之利器为奇技术巧，以为不必学；有事则惊外国之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p>

“这是李中堂二十年前说的，但现在想想依然如故。</p>

“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p>

“今日的时势，乃是三千年未有之危局。因循守旧，固步自封，只会让我们这个国家越来越落后，越来越衰弱。长此以往，国将不国。</p>

“我所擅长的乃是西学，所以我可以用我的亲身经验告诉各位，中国人当然可以学通西学。</p>

“学习本身并不难，真正难的是我们放下守旧的心态，抛弃守旧的观念，真正敞开心扉学习西学。不要狂妄自大，更不能妄自菲薄！”</p>

李谕肯定不会讲太多，简单说了几句就结束。但是他思路很好，接上了张百熙的话，又有所延伸。</p>

台下的冯祖荀、何育杰、范熙壬等疯狂为李谕鼓掌，倒是仕学馆中的林炳华不以为意。</p>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正式入学了京师大学堂。</p>